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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曼达林(9)

做经纪人的哪个不是左右逢源,人鬼能搭。

初见完全招架不住谢斌比亲人还亲的笑脸,童菲更乐得和这位前辈中的前辈打好关系,于是两个死党准备私会闲聊的午后,就变成,她独自一个人窝在沙发里听两个人天南海北的八卦。

内容从酒店怎么送来的果汁不是鲜榨的一定要投诉,过渡到无数个项目演员荒,大家都不怕没钱没投资怕得是死磕也磕不到演员,然后到现在演员都是自己拿着项目……

“我没在名单上看见检边林啊,”童菲终于想起来,面前这个人按理不该出现在上海,“你怎么来了?”

“能撑场的电影咖太少,主办方临时让我们救场,”谢斌心疼摇头,“正好他这几天都在上海拍夜戏。”

“哦,”童菲余光看初见,“他的手术不做了吗?”

谢斌看初见:“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她嘟囔。

“他那个吧,有点复杂,”谢斌琢磨着,“可做可不做,但谁都不知道不做的后果有多严重。”

没听懂,初见不太听得懂。

“他经常性腹痛,你和他回去杭州,没发现?”

……完全没发现过。

“什么检查都做了,你能想到的任何检查,就是不能确诊,”谢斌继续解释这个疑难杂症,“医生的建议是,直接开腹,边手术边找。当然,我说得可能不专业,反正大体就是这个治疗方案。”

“……”

“原本他同意了,从杭州回来就不同意了。按理说,咱俩没熟到这个地步,可我真担心他,就厚着脸皮问句:你们在杭州是不是闹什么不高兴了?”

寂静。

“人命关天,初见,”谢斌盯着她,“人命关天。”

童菲被这种让人不太好受的安静弄得四处看,就差指着窗外说句“诶?有飞机诶”。可这是黄浦江沿岸,不临着浦东机场,鸟飞机都没有……老半天过去,童菲终于清了清喉咙打圆场:“初见……”

“是不是你故意约我来的?”初见看童菲。

“是,我坦白。”童菲缴械投降。

初见看着在楼下还假装偶遇自己的谢斌,还有和他唱双簧的童菲,早就没心情计较是不是被骗过来的了。她刚才的沉默,纯粹是被病情复杂程度震惊了:“你们……活动几点开始?”

“晚上六点,三点开始化妆,”童菲抢着说,“现在刚十二点二十,还早得很。”

“我方便去看他吗?”初见征询看谢斌。

“当然,当然,”求之不得,“我有门卡,现在就带你过去。”

天晓得谢斌绕了这么大的圈,为得就是把她带到检边林身边。

房间就在同层,一分钟都不到,她就跟着谢斌走到了他的房门外。

谢斌进去时,检边林刚把衬衫扣子都解开,衣服褪到半截,看到进来的两个人,翻手就把衬衫重新穿上,背对门把纽扣重新系好。

因为阴天,室内原本就不亮堂,他还拉上了窗帘,更暗了。

阴暗的环境,更突显安静。

“楼下碰到的,初见就说来看看你,”谢斌面不改色,拿了衣架上挂着的整套西装,念叨着怎么还有褶,不行,还要再熨熨。

说完,看两个人僵着,又嘀咕了句:“既然是来救场,也不用太急。四点开始准备也行,你们聊啊,我先走了。”

检边林本来话就少,从杭州离开就一直没联系,初见也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一切顺利自然地过渡到他的身体问题。

谢斌再这么一走,更是难开场了。

犹豫了好久,还是她先开了口,和手术无关,纯粹是作为缓解气氛的开场:“你昨晚是夜戏?”

他不答反问:“找我有事?”

“嗯。”

检边林皱了皱眉,她能主动来找自己,这二十几年也就那么寥寥几次,一定是谢斌的“功劳”。他按照谢斌的思维,约莫猜到谢斌说的内容:“谢斌是不是和你说,我从杭州回来就硬撑着,不肯手术?”

“……”

“不管他说了什么,都是在误导你。最近这部戏的导演我从十几岁就喜欢,合作机会难得,哪怕是客串我也不想放过去,所以才提前从杭州走。这就是推迟手术的原因,谢斌很清楚,但他肯定没告诉你。我的病,疼是疼,吃止痛药也能忍,再拍半个月戏就杀青了,病房也早就订好了,一切都会顺利解决。听懂了吗?”

他难得说这么多话,倒是把初见彻底弄懵了。

从童菲的1502走到他的1528,一路脑子都乱糟糟的,反复在想,如果他真是因为在杭州的争执不肯手术怎么办?任何场景她都设想好了,可唯独这种情况她没想到:是谢斌骗她来的。

“哦,”她除了哦,真不知道说什么,能让自己不尴尬了,“那,医生说手术会有危险吗?”

虽不太舒服,可也没忘记重点在于他这个手术听着就让人担心。开腹找痛因,找到了还能对症治疗,找不到怎么办?或者要是找到了原因,结果很不好怎么办?

各种问题层层叠叠涌出来。

可初见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一句简单的回答。

检边林看着还穿着长及膝盖的黑白格羊绒外套的女人,在想,如果告诉她“很危险”会怎么样,如果是“不危险”又会怎么样?

走廊里,有人轻叩门,问谢斌在不在。

检边林:“不在。”

“好嘞。”

初见缓了口气:“你要不方便说,就好好休息吧,别太累。”

她觉得气氛太不好,怕又起什么争执,自觉撤退,开门。可刚拉开条缝,身后的男人就几步跨过来,一使劲,把门给重新撞上了:“我刚才……在骗你。”



☆、第十章你共我(3)

走廊上,谢斌拎着衣服,险些被撞上的门夹到手。

他被唬得后退两步,瞄了眼跟着自己,仍旧低着头,用三个手机不停聊微信的童菲,轻声问:“这两个到底有没有戏?”

童菲琢磨了会儿,悄声回:“我家这个是真把你家那个当亲人,可这也是基础啊,近水楼台。可你家那位呢太强势了,就会强迫不准交男朋友,强迫吃饭,强迫见面,我家这个又不是天生受虐狂……你多给他接点爱情片,说不定能好点。”

“他讨厌吻戏,你让我怎么接爱情片,就算接人鬼恋都要吻戏。”

“……”

谢斌又嘀咕:“我能出钱让她临时陪着检边林吗?”

童菲:“滚吧,过分了啊。”

谢斌:“就是陪着,让检边林过了这个坎。不过你家那个心太狠,半点儿回旋余地都没有,这是非常时期啊。”

童菲耳语:“我深表同情,但任何人都是独立个体。看缘分。”

童菲说完又觉得不对,凭什么要说初见不对。

她又凑过去耳语:“我家那个心才不狠,我哭了一个晚上,她就卖了房子给我两百万开工作室,她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好吗?”

谢斌苦笑摇头:“可检边林这个人,让他求人比让他死还难。”

“斌哥!”

刚才来找谢斌的人又兜回来:“快,主办方问你呢,让应辰和检边林一起走红毯行不行?”

谢斌不太耐烦:“太怪了吧,两个男人一起走红毯?我一会儿给他们电话再说。”

初见缩回了手,原来谢斌在门外。

隔着道门,刚才隐约能听到外边人有男女交谈的声音,听不清楚。被那人这么喊出来,她知道了,估计外边说话的男女就是谢斌和童菲。她回头,想说,不要说话,往里站站。隔着门就有人,万一被外边的人听到会很尴尬。

仿佛配合她的想法,门外又有人叫了声斌哥。

谢斌再次被人暴露了行踪,有些恼:“别叫了,我这就去。”

……

“初见。”检边林叫她的名字。

检边林很少叫她名字,特别少,她都忘了上次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她仍旧握着金属扶手,空调吹风口咝咝冒着暖风,明明离得很远,却像是暖转冷,从她领口袖口,每个能透风的地方吹进来,吹得她周身凉飕飕的:“没关系,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她怕他,怕他情绪太大,又吵架。

“我确实在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