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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和记(55)+番外

手上猛然松劲儿,那笼子滴溜溜地滚出去,不偏不倚恰好滚到隔壁门口。金丝雀受到惊吓,扑腾着翅膀上下乱窜。

我指着鸟笼大呼小叫,两个门神警惕地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过去捡起那鸟笼交还给我。我心中暗喜,不急接手,而是轻拉系在小指上的细线。细线的那一端连接着三支烛台,“哐当”一声,烛台应声倒地,烛火遇到波斯羊绒毯,便毫不含糊地燃烧起来。

我作大惊失色状,叫唤道:“哎呀,不好了不好了,走水啦!”

门神们都慌了神,先前那个二话不说扔了鸟笼冲进房间救火。我抓紧时机,一边嚷着“你们救火我救鸟”,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出去。

眼看妙计得逞,堪堪离隔壁邻居只有几步之遥,谁料,半路杀出个袁咬金。

一只修长的手拾起鸟笼,只听一声清脆的口哨声,那骚动不安的金丝雀立马安静下来。那人将鸟笼递过来,我缓缓抬起头,当时就震惊了。

天打五雷轰!我睁圆了眼瞪着眼前此人,道:“你、你怎么……哦,原来都是你干的好事!”

“我没有。”

“是你!”

“不是我。”

“就是你!”

“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

“不是我是谁?”

“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

“我不认识你?”

嗯……什么玩意儿……

我被他绕得昏头转向,视线不期然对上那双深亮的眼眸,却不见一贯的盈盈笑意。我茅塞顿开,啐他一口,青面獠牙道:“袁君华,你个不要脸的!想不到你就是幕后黑手!”

“不是我……”袁君华急欲解释,却听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眸光一变,不动声色地将一个小瓷瓶迅速塞到我手里,低沉着声音吐出几个字,旋即便面无表情地退到一旁。

解药……

我心中波动,万分惊诧地看他。他佯装没看见,只是微微侧过脸。我呆愣一瞬,鬼使神差地将瓷瓶收进袖口。

脚步声越来越近。不多久,一群人从拱券中转出。定睛看去,为首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魏丞相。先前那两个救火的门神见了主子,火急火燎地冲出来,哆哆嗦嗦跪倒在地。

魏丞相不悦地斜睨他俩,俄顷,又换上一张笑容可掬的脸,嘴里的金牙若隐若现,亲切地问道:“殿下,这几日住得还开心吗?”

“不开心,快闷死了。”我轻哼一声,冷笑道:“魏丞相,见了亲王居然不行礼,体统何在?”

他身后那群狗腿子登时不对付了,龇牙咧嘴地做拔刀之势。可姜还是老地辣,老狐狸毕竟老奸巨猾。他一挥手示意狗腿子不要轻举妄动,脸上的笑容分毫未减少,当下抱拳作揖道:“老臣见过楚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我伸手指向他身后,说:“还有他们!”

狗腿子面面相觑,极不情愿地哗啦啦跪倒一片,齐声道:“小人拜见楚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老狐狸金牙一露,摊手道:“殿下,满意了吗?”

就算只是耍威风,本王也要让他知道,本王绝不是任他捏圆搓扁的软柿子。我勉强摆了摆手,道:“魏丞相,你请我来小住,可曾知会我舅舅?”

魏丞相不急不慢道:“老臣已然告知皇上。”

“本王在此甚是无聊,你赶紧送本王回去。”说话时,我偷瞄一眼袁君华,那货负手立在一旁,目光漂浮,一看便知已然神游天外。

他是同谋?他骗我去扬州?他与船夫串通?刹那间,脑中掠过无数可能。

魏丞相摇头:“恕老臣暂时无法遵命。”

我怒道:“你敢抗旨?私自挟持亲王乃是死罪,你不怕死?”

“殿下何出此言?此事既然已得到皇上首肯,何来私自挟持一说?”魏丞相捋了捋胡子,笑眯眯道:“今日乃三月二十八,距离殿下大婚还有二十天,只怕还要请殿下在此屈就。殿下放心,您的一切吩咐老臣都会照办。不管您是要佛经还是要男人,哪怕是一天换一个男人,或者一天换一本佛经,都没问题。”

一天换一个男人?啊呸,把本王当成只会睡觉的母狼了!

我故意指向袁君华,明媚地笑道:“我要他来陪我。”

此言一出,袁君华原本平静的眼底疾速滑过一道涟漪。他似是吃了一惊,黑亮的瞳仁微微闪动,抬头不敢置信地凝视我。

那厢魏丞相却甚是平静,仿佛早就料到我会提这个要求。“君华要筹备大婚事宜,近日甚是繁忙,只怕不能前来作陪。”

我不屑地撇嘴,嘀咕道:“还说有求必应?骗人!”

老狐狸慢慢靠过来,附在我耳畔轻声道:“殿下,只要您乖乖的不耍花样,老臣绝对好生伺候着,不会为难您分毫。”

我怒极反笑,“你威胁本王?”

“老臣不敢。”

“好一个当朝一品,你什么不敢?”

魏丞相一脸很受用的模样,笑呵呵道:“王爷谬赞,老臣受之有愧。老臣还有要事在身,恕不能相陪。想必王爷也累了,早点回去歇着吧。来人,送王爷回房。”

默默跪在旁边的那俩门神得令,蹭的跳起来,不由分说就要上来架我。

我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道:“不用,本王自己会走。”语毕,还不忘换张笑脸,热情地招呼袁君华一声。

他的表情颇为复杂,佯装咳嗽之际,薄唇翕动,吐出三个字。

我救你。

***

猜不透啊猜不透,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我怨念地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盯着袁君华给的瓷瓶入定。

老狐狸的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小九九啊……

——莫非,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不对,即便他想当曹操,本王我也不是汉献帝。本王这根废柴连生火都生不利索,便是挟持,也该是什么皇子啊、太子之类的。

——或者,他想以此威胁我舅舅?

也不对,那他还不如直接绑架我那三岁表弟来得省事。

——还是,他担心我临阵逃婚?

虽然的确有这样的念头,可本王眼未动口未动手未动,不过是心稍微动了一下。他若有此等未卜先知的本事,早就去当半仙了,还在这儿作甚。

啧啧,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他丫脑子被门夹了。

那袁君华又是怎么回事……

他既然故意骗我去江都,为什么又要大费周章带我四处游玩,非要等到归程时再下手呢?

这瓶解药是真是假?他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他是老狐狸一手培养而成的心腹,此事说他不知情绝不可能,可他为何又要拂逆老狐狸的意思救我出去?

无数个问题化成从天而降的鸭梨,一个挨着一个砸在本王的天灵盖上,砸得本王晕头转向,直有两眼一抹黑的趋势……

我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得烦躁地抠了抠袖子——唉,这回真是心疼肺疼肝疼胃疼,哪儿哪儿都疼了。

37真相大白

恰在此时,一个丫鬟领着一名男子推门而入。那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多日的醉仙阁头牌小倌,碧溪。

碧溪神色凄惶,俊俏的脸上有明显的瘀伤,如惊弓之鸟般四顾而望。那丫鬟送他进来,便又无声无息地退出去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人在他乡遇故知!

我惊喜地叫他:“碧溪!”

他一抖,无神的大眼聚了好一会儿光,才认出是我。

“王、王爷……”他跌跌撞撞扑过来,像是落水之人捉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攀着我的胳膊。我忙扶他坐下,满上一杯水递给他,问道:“怎么了这是?”

“王爷,求您救救奴家啊……”他连说话都带了哭腔,握着茶杯的手颤抖不止。“奴家被人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已经快有一个月了。他们根本不是人,为了逼我交出银票,滥用私刑,无所不用其极。我生不如死啊,我求您,求求您救我出去。”

“先起来,先起来。”我将他拎回椅子上,登时就幡然醒悟了,拍案道:“哦,我知道了,原来住在隔壁的人是你!”转念一想,又疑惑道:“可是老狐狸为什么要软禁你呢?你明明就跟他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难不成,老狐狸看上他了?

碧溪紧张地环视一圈,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因为啊,我知道他的秘密……”

我猛吃一惊:“秘密?”

他连连点头,继续说:“此事说来话长,得从石磊被杀开始说起。王爷,您可知道,那通敌卖国的朝廷重臣,就是魏丞相!”

虽早有此猜测,此刻得到证实,心内还是无比震惊。“你如何知道?莫非,密件在你手上?”

“非也非也。其实那封所谓的密件根本就不存在,一切都是石磊编出来迷惑众人的谎话。”

我倒抽一口冷气,“不、不是吧……”石凳兄,这玩笑你可开大了。

“石磊生前是兵部侍郎家崔大人的管家,有一次,他偶然间听到崔大人、兵部尚书李大人,还有魏丞相三人秘密议事,得知他们与外国串通,欲意……谋反!”

谋、谋反!

刹那间,仿佛有一道天雷轰隆隆的劈在我的脑门上。

碧溪见我目瞪口呆,好心地替我顺了顺气。我咽下口水,勉强道:“他们通的是哪、哪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