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劝和记(74)+番外

我忙道:“宋爱卿快快请起,检验可有结果?”

宋迟为难地叹气,道:“回皇上,方才微臣正在检验尸身,谁知刑御司内突然闯进来一群夏人,说是奉夏国世子之命,不但阻止微臣验尸,还蛮不讲理地非要将尸身带走。微臣,微臣……”

这么明显的掩藏,李孔雀简直就是藐视朕的智商,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悲愤道:“做贼心虚!”

宋迟沉吟半晌,又道:“不过,根据微臣初步检验的结果,这位女子生前的确遭人侵犯,颈部有明显的伤痕,应该是被人扼住颈部窒息致死。不过奇怪的是,微臣却没有在她身上发现应有的挣扎痕迹。可以说,死的非常平静,据微臣推断,死者与凶手极有可能相识。”

全对,宋爱卿啊宋爱卿,你说的全对,凶手不是李元皓还能是谁?可李元皓这摆明就是借口蓄意挑衅,你说得再有理也没用。就算你拿出确切证据证明李元皓就是凶手,他照样可以翻脸说你栽赃陷害。

成全他吧,便是中了他的圈套。从表面上看,理亏的是姜国,李元皓为讨回公道,师出有名,之后攻城略地,他还不是爱怎么来怎么来?

不成全他吧,难道真的凭空变出一个凶手给他,抑或者卑躬屈膝去向夏王认错?啊呸,开什么玩笑!我天朝上国威严何在!

唉,要是袁君华在就好了。

我正犹豫不知如何开口,一直沉默的舅舅忽然上前一步道:“启奏皇上,兹事体大,宜谨慎行事。目前,各国使臣云集京城,出了这等事,不管因缘何在,到底影响恶劣。此案事关我姜国声誉,微臣以为应当先派人与夏国使臣进行协商,看能否找出两全之策。至于是和是战,都是后话。”

我略作思忖,说:“王学士言之有理,不过李元皓素来傲慢无礼,恐怕不会接受谈判。况且,此案很显然是李元皓一手策划,宠姬之死,想来也是他发难的借口。只怕我们再有诚意,也于事无补。”

舅舅坚持地说:“皇上圣明,但微臣愿意尽力一试。”

迂腐的舅舅啊,如果你嫌自己的口水太多,不怕白费口舌,那你便去吧。我只好点头,“既然如此,那王学士便速去速回,不论谈判结果如何,都立即禀告朕。”

他恭声道是,我烦躁地挥手道:“退朝。”

回到延福宫时,苏越清正在埋首整理书卷。不论多么疲惫,只要见到他,我心中的阴霾便能一扫而空。

“越清,我回来了。”我从后面搂住他,脸轻轻贴在他的背上,温暖的体温透过薄衫传来。

他放下书册,握住我的手,柔声问道:“早朝可还顺利?”

我哼哼一声,没有作答。

“怎么了,有烦心事吗?”他的声音如同青梅醇酒,清香甘冽,极尽温柔时,教人欲罢不能。

我默默地叹息。倘若我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寻常巷陌的普通女子,每日都能像这样静静地与所爱的人相拥,白首同心,不用为苍生社稷黎民百姓而发愁。

见我不语,他试探道:“瑶瑶?”

“嘘……不要说话,我好累,让我歇一会儿。”

他转身将我横抱起来,安置在贵妃榻上,“既然累就赶紧休息吧。我在药方里多加几味补血益气的药,回头吩咐御膳房煎好了送来。”

我心头骤暖,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撒娇卖乖道:“我要你陪我。”

他无奈地微笑,取来一条毛毯替我盖上,自己也脱了外袍躺进来。我窝在他的怀里,嗅到那属于他的清新气息,依稀还夹杂着几许淡淡的药香,一时感到无比心安。

这样宁静美好的时光,恐怕不多了吧。

他凝眸片刻,颇有些担忧地抚摸我的脸颊,道:“瑶瑶,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还不是李元皓那只死孔雀嘛?他故意找碴,逼迫姜国开战。舅舅去跟他谈判了,稍后会与几位大臣一同过来商讨对策。可这并不是谈不谈判的问题,夏国想要拿下敦煌城,两国开战是迟早的事,这次不过是借口发难罢了。”

苏越清的呼吸明显一滞,“难不成,理由是你拒绝让我前去和亲?”

我探手环上他的腰,将他使劲朝身边揽,笑道:“当然不是啦。昨天我对他说了一些话,想是戳到他的痛处,把他给激怒了。你也知道,这只孔雀心高气傲,眼中揉不得半粒沙子。他太不淡定了。”

“哦,是吗?”他似是松了口气,复说:“我与李元皓接触不多,对他并不算十分了解。你对他说了什么将他惹恼至此?”

“我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不要太得瑟,小心玩火自焚,偷鸡不成蚀把米,到头来把自己的丑陋身世给抖落出来。谁知道他这么不经吓,心理素质也太差了吧。”

“他的身世?我从未听你提过。”苏越清甚是好奇,显然还不知道这个秘密。

我解释说:“此事是袁君华亲口告诉我的,李元皓不是李民德的亲生子。从前李民德专宠你的母妃,很少去其他王妃房里过夜。当时,王后被查出无法生育,她一方面四处寻医问药调理身体,一方面日日与伶人私通,不择手段想要怀上孩子,李元皓就是王后与伶人生下的孽种。不过李民德不知道,否则李元皓早就死一次万次了,哪还能在这里嚣张?”

苏越清啧啧惊叹道:“居然会有这种事?也难怪他狗急跳墙……”

“总的来说,很麻烦。”我泄气地撇撇嘴,叹道:“夏国这几年壮大迅速,觊觎中原富庶之地,想借此机会打开西北屏障,掌控丝绸之路通商要道。几位先帝在位时,三天两头跟遥辇国打仗,胜少败多损兵折将,杨业、潘美、曹彬这些名声赫赫的良将都已然捐躯赴国难。如今放眼满朝,武将之中几乎无人能独当一面。除非袁君华……”我收住话头,忽然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沉默片刻,我斟酌着开口道:“越清,不瞒你说,我想用他。西北之事,没人能比他更熟悉。其实,最近他一直在替我办事,只是他的身份特殊,见不得光,所以只能偷偷行动。若能用易容术给他换一张脸,便能瞒天过海,骗过所有人。”

我知他不喜欢听我提到袁君华,遂用余光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情。他面色沉静如水,眉宇间略带几分思量,不像是有不痛快的情绪。

我觉得有戏,又信誓旦旦保证:“你放心,虽然皇帝没当多久,但我自认为还是相当专业的,公是公,私是私,我一定公私分明!”

见我这般严肃,他哑然失笑,修长的手指轻点我的鼻尖,笑道:“你未免将我想得太过狭隘,我没有那么小气。袁君华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对你又绝对忠诚,你惜他用他,也在情理之中。”

“这么说,你答应啦?”

苏越清淡淡地点了点头。我喜出望外,搂上他的脖子,欢天喜地道:“你真好,我最喜欢你啦!”

他俊脸泛红,嗔我一眼,道:“不是说累吗?再睡一会儿吧。”

我满心欢喜地啄了啄他的薄唇,闭上眼睛,乖乖地依偎在他的怀里。他轻拍我的脊背,温柔地哄我入睡。

58用人不疑

果然不出所料,纵使当世鸿儒王希明学士亲自出马,带着十二万分的诚意,两边人还是没有任何谈拢的可能。李元皓甚至当场甩下战书,一个月之后于好水川决一死战。

舅舅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晃得我头晕眼花、心烦意乱。几个大臣面有菜色,一个个把脑袋垂得连眉毛都看不见了,生怕一不留神点到自己,不知如何回话。

“打就打吧。”多说无益,我无力地叹了口气,道:“兵部尚书,去,准备准备。”

兵部尚书如遭雷劈,虎躯猛然一抖,哆哆嗦嗦道:“皇、皇上,三三三三思啊……”

我说:“不用思了,再思朕既要烦躁而死了。”

他那张老脸蹭的一下变得煞白,两腿一弯,竟然直直地跪了下来,呼天抢地嚎:“微臣罪该万死,微臣罪该万死……”

朕顶你个肺!最讨厌的就是大臣摆出这副寻死觅活的样子,要死赶紧的,别跟我面前空喊口号!

我压下心中不悦,挑眉看舅舅,“王学士,你的意思?”

舅舅终于停下脚步,捋了捋胡须,漆黑的双眸深不见底。思量良久,他终于郑重其事道:“皇上言之有理。”

此言一出,那厢涕泗横流的兵部尚书忽然止住嚎叫,默默地起身站到一边——呀呀个呸,好歹也给我稍微掩饰一下!就算装,你也要装作你的眼里还有朕这个皇上吧。

我悲愤地瞪他一眼,挥手道:“王学士留下,其他人都跪安吧。”几人如蒙大赦,连连磕头,如潮水般哗啦啦地退下。

我轻按手腕,作为难状道:“王学士,你说,这次任谁作征讨大将军好呢?”舅舅略作考虑,谨慎地报上几个人名,皆被我以各种理由否决。他显然有些揣摩不透圣意,一时间不知该不该继续提名。

见时机成熟,我提议道:“袁君华戍守西北多年,熟悉西北军情地貌,朕以为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舅舅立马吹胡子瞪眼,激动地反驳道:“不行!那袁君华乃戴罪之身,待赦期过后便要处以凌迟之刑,况且他曾意图谋反,万一临阵倒戈,引狼入室,必将贻害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