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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女傅(3)+番外

“当然没问题,这点小伤何足挂齿。上次是我太大意,才让二皇弟鳌头占尽,这次我一定要拔下头筹,猎得猛虎,让父皇和文武百官好好瞧瞧——我,不,是,废,柴!”说完,他用力拍了一下大腿表示决心……瞬间痛得嗷嗷直叫。

秋虎原狩猎乃是皇族传统,由来已久。

齐国建国之前,中原大地四分五裂,诸藩镇割据混战,为抢夺地盘而穷兵黩武。那时候,换皇帝比换衣服还频繁,今天皇帝还是张三,可能明日便成了李四。百姓受尽苦楚,怨声载道。

□□傅忠不忿藩镇残暴虐民,遂揭竿而起,于风云际会的乱世杀出一条血路,在马背上夺得天下。当今圣上即位后,继续推进统一大业。现如今,除了南朝宋国据长江天险偏安江南之外,其余藩镇国土已尽数纳入我齐国版图。

因此,齐人尚武。每年春秋二季,皇上都会在秋虎原设下围场,领诸皇子比箭狩猎。若有皇子能猎得猛虎,便可加官进爵,加封土地。诸皇子虽表面上手足情深、兄恭弟敬,实则暗中你争我夺。

傅谅的骑射之术在兄弟之中属于上乘,去年秋猎时,他与晋王傅惟争了个不相上下。但傅谅是个极其自信且乐观的人,他坚信自己一定能赢晋王。决赛那日,他竟与随从在帐中饮酒作乐,说是提前庆祝。

皇上与一众皇子在围场等了许久,遂派人去寻他,却发现他早已喝得酩酊大醉、烂醉如泥。即便如此,他却依然坚持要去比赛。结果尚未进入围场,他便从马上跌了下来,脸朝地背朝天摔了个狗啃泥。最后被抬回宫,足足一月才能下地。

皇上龙颜大怒,气骂他是废柴,他表示不服气,放话下次狩猎定要拔下头筹。

“玉琼,你也会去的对吧?”傅谅问我。

“这个……”看他一脸兴奋的样子,我实在不忍心说出“微臣不想过去给你收拾烂摊子”之类的话,遂搓了搓手,道:“微臣听皇上安排。”

傅谅喜道:“那我跟父皇说,让他恩准你伴驾随行。”

我:“……”

***

我满腹心事地离开东宫,往御书房去了。思前想后,我以为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必须抢在傅谅之前,向皇上告个假。

御书房中,我作五体投地状跪倒在地,道:“皇上,微臣近来感染风寒,身体不适,恐不能伴驾前往秋虎原狩猎,恳请皇上批准微臣告假休养。”

“不准。”

“皇上……”

皇上正在批阅奏折,抬了下眼皮瞟我一眼,道:“方才太子差人来报,说是让朕恩准你伴驾随行,朕已经答应他了。太子总爱胡闹,有你在旁看护提点,朕多少也放心些。戚爱卿,距秋虎原狩猎还有半月呢,你这几日好生歇息歇息,朕派太医过府为你调理身体。风寒嘛,不碍事的。”

我的心里顿时有一万只神兽呼啸而过——我方才分明没有耽误片刻,傅谅竟能赶在我前面……简直丧心病狂!

我又拜下,痛心疾首道:“微臣……遵旨。”

皇上沉默了片刻,叹息道:“玉琼啊,阿谅他不争气,这几年辛苦你了。”

我不由得愣住,下意识地抬起头望着皇上。他放下朱砂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按太阳穴,神色有些黯然,若带几分无奈与歉意。

此时此刻,仿佛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一个平凡的、为儿子忧心的父亲。

皇上已过不惑之年,日夜为国事操劳,平日我未曾留意,现在却突然发现他的鬓角早已生出华发,脸上也布满细纹。

胸口有些发堵,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朕最近时常在想,他究竟能不能继承大统,成为一个为百姓称颂的好皇帝。他究竟能不能坐稳江山,将祖宗基业传至千秋万世。朕知道,或许阿谅并不适合这个位置,五指尚有长短,他资质如此,再苛求也无济于事。玉琼,你说,究竟是祖宗遗训重要,还是江山社稷重要?”

皇上这番话的意思,难道是要……我暗吃了一惊,完全不敢往那处想。

废太子。

脑中飞速盘算起来,这可让我如何回答?

答祖宗遗训重要不妥,若皇上当真已经动了那个的念头,我为人臣子不好与他对着干。

答江山社稷重要更不妥,那便是挑明了支持皇上改立太子。毕竟傅谅背后是突厥族,一旦改立必将燃起战火。再者说,若是来日教元皇后知道,肯定以为我唆使皇上废太子,只怕发配边疆挖煤都不行,非死无葬身之地不可。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真是要我的老命……

好在皇上并没有希冀从我这里获取答案,我正暗自煎熬,却听他说:“罢了,你先下去吧,此话不可传于外人耳中。”

我如蒙大赦,连道“微臣明白”,匆匆跪安离开。

推门而出时,恰与一人错身而过。

那人锦衣玉带,广袖翩然,一袭竹色长袍将他衬得身姿颀秀,质若初降雪,面似白玉冠。

晋王傅惟,名动天下。

提及他时,世人总会赞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的生母德贵妃是宋国人,曾是南朝出了名的美女兼才女。傅惟深受德贵妃的影响,亦是文采风流、温文尔雅,史官皆以“善属文,美姿仪”来形容他。

“戚少傅。”他将我唤住,微笑道:“何事匆忙?”

我敛了敛心神,恭声道:“参见晋王殿下。回殿下,微臣方才与皇上议事结束,正准备打道回府。”

傅惟道:“戚少傅近日费神了。”

“为人臣子,职责所在。”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望了他一眼,待要作礼离开,他忽然又道:“今次秋虎原春猎,你会去的吧?”

他侧首向我看来,眸光仿佛是深沉莫测,又仿佛淡若春水。稍稍眯了眯眼,教人魂牵梦萦,捉摸不透。

我似受到蛊惑,讷讷道:“会,微臣会去。”

傅惟点头,“早些回吧。”说完他便推门进去了。

雕花木门缓缓阖上,他的背影终究消失在视线里。我却如同受了魔怔,久久不能回神。

***

回到府里,已是傍晚时分。

管家在门前相迎,我解下披风递给他,问道:“准备好了吗?”

“回小姐,准备好了。”

我点头:“好,我现在过去。”

绕过迂回曲折的回廊折桥,停在小阁楼前。推门而入,几位僧人正在唱喏佛经,檀香无声地燃烧,满室清香。

昏黄跳跃的烛光映着墙上两幅画像,分外温暖。画像前的桌案上,摆着两块牌位和一众贡品。

先父戚正坤之位。

先母柳瑛之位。

我拈香跪拜,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复拿起纸钱丢进火盆。烟缭雾绕,熏得眼睛生疼,不知不觉眼前有些模糊。

“爹娘,不孝女玉琼来看你们了。请原谅女儿平日不敢祭拜,只怕露出马脚引人怀疑。四年死祭,不知爹娘在下面过得可好,女儿很想念你们。爹娘放心,女儿从来不敢忘记家仇,待时机成熟必定手刃仇人,教他们血债血偿!”

☆、第4章女傅这职业(3)

傅谅自罚闭门思过,我便也跟着舒爽了一阵。

上朝时,围观群臣唇枪舌剑,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下朝后,遛鸟养花、喝茶读书,日子过得好不悠闲。期间,我还特意去白马寺烧了三炷高香,虔诚地跪求诸佛菩萨保佑傅谅这次春猎千万别再捅出什么篓子,我委实难以招架。

太医每天准时过府报到,其实我根本没有感染风寒,但太医领了圣旨也不敢怠慢,于是又是扎针又是喝药,把我调理得饭量陡增,吃嘛嘛香,体重可谓一日千里。为此,我颇为伤神,只得趁四下无人之时偷偷把药掉到。

歇息几日后,我估摸着傅谅罚抄也抄的差不多了,便收拾收拾回东宫报到。

前脚刚踏进东宫,便听见一阵靡靡之音随风而来。推门而入,见大殿中央,三名舞姬正翩然起舞,一个比一个美艳风骚,一个比一个衣着暴露。

傅谅则大喇喇地躺在贵妃榻上,一手轻摇玉骨扇,一手提着一串葡萄往嘴里送。他双目微阖,不时随着丝竹摇头晃脑,显然享受至极。

这……成何体统!

我清了清嗓子,殿内丝竹骤然停下。傅谅见了我,登时眼前一亮,对舞姬挥手道:“下去下去。”

舞姬们幽怨地瞪了我一眼,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玉琼,你这几日都不来看我,我好寂寞好无聊。”稍顿,傅谅照着我的脸看了半晌,疑惑道:“咦,你怎么好像胖了?”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不由自主地摸了把脸,转移话题道:“咳咳,殿下,《大学》三百遍抄完了吗?”

傅谅对不远处正奋笔疾书的小安子招了招手,道:“小安子,过来。”

小安子忙扔下笔,一溜烟地小跑过来,狗腿地笑道:“殿下,有何吩咐?”

“抄几遍了?”

“回殿下,二百五十遍。”

傅谅笑嘻嘻对我道:“已经抄了二百五,还有五十。”

二百五,傅谅真是个二百五!我暗自腹诽,拍了拍小安子的肩膀,道:“小安子,你辛苦了。”

小安子一拍胸脯,浩然正气道:“为殿下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