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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相如此多娇/良相,不要走(17)

那么我就客套地夸他两句:“皇上爱民如子,以民为先,此乃百姓之福。”

话罢,我不动声色地看了老狐狸一眼,后者面色颇为不善,外戚党众人互递眼色,不知又在算计什么。

“至于派何人前往江南赈灾……”裴少卿眼皮一掀,似笑非笑地望着我道:“扶爱卿,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我捏了捏笏板,飞速在脑中盘算何时人选。倘若派工部尚书或者工部侍郎前去赈灾,未免有些大材小用,况,工部事物繁杂,无人主持大局毕竟不妥。然而,却能在很大程度上激励民心,让百姓觉得朝廷对国计民生重视有加。倘若派工部其他官员又担心他们难以支撑局面,毕竟十万两纹银不是小数目,稍有差池谁也担待不起。

思前想后仍是毫无头绪,我下意识地想要回去请教师父。可这个念头刚生出来,我便不禁哑然失笑。说到底,我还是太过依赖他,朝中之事,事无巨细皆要请他拿主意。他虽然辞官,操的心却一点儿也不比在位时少,也难怪心中积郁已久。

见我迟疑,裴少卿又开口道:“罢了,此事容朕考虑。”

我略有些疑惑地望他一眼,这厮今日怎的变得如此善解人意,简直有些令人不敢置信。莫不是知道自己闯了祸,心生愧疚,于是决心痛改前非,从此做个好少年吗?视线相触,他凤眸微挑,眼底若带几分笑意,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侍立一旁的小喜子看了看我,看了看裴少卿,竟对着他略有些哀怨地叹了口气,堪堪教我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到底什么情况……==+

我正暗自狐疑,却听裴少卿又道:“至于燕国大将耶律沙纵兵略境之事,朕决定着镇国将军王始安派遣使臣前去谈判。至于是战是和,且看谈判情况如何,再做决定。”

老狐狸朝兵部侍郎递了个眼色,兵部侍郎立马出列,“微臣以为……”

裴少卿不耐地挥手:“朕心意已决,不必多言。”

兵部侍郎诚惶诚恐地退下。

“皇上!”见状,老狐狸再也按捺不住,出列,沉声道:“北境之事事关国体颜面,我堂堂天朝上国,怎可向区区西北蛮夷卑躬屈膝地求和?传出去未免教天下人耻笑。皇上,老臣以为断不可如此草率行事。宜及时扩充军费,立我国威,这样,那耶律沙自然对我边境退避三舍。”

裴少卿挑眉道:“王国师的意思,是说朕行事草率,失了国体颜面,受天下人耻笑?”

虽然他这是断章取义,但……我看着王国师那张臭脸忽然觉得好痛快是怎么回事。

老狐狸一愣,忙低头道:“皇上恕罪,老臣并无此意。”

裴少卿冷冷地看着他,笑道:“是吗?”

他大约也觉得事情不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老臣失言,请皇上责罚。”

“责罚就不必了,免得教天下人耻笑朕不懂得尊老敬老。王国师,你且回府好好思过吧!”话音刚落,有人作势要上前求情,被裴少卿锐利的眼锋一扫,又默默地退了回去。

王国师伏在地上,身子很明显地颤了颤,恭声道:“老臣……遵旨。”

倘若一个人很平日里少发怒,那么他一旦怒起来,则会格外教人心惊胆寒,裴少卿便是最好的例子。大约是从未见过他如此声色俱厉的模样,外戚党众人显然也被镇住了,登时噤若寒蝉,如临大敌,却无人再敢上前求情。

我心不免下暗惊,不合理啊不合理,昨日裴少卿还是根墙头草,今日怎的变得如此强硬、如此果决、如此英明了?简直让人对他刮目相看!难道他打算从今日起洗心革面立君威?

犹记得从前他对朝政一直不甚上心,难为师父大事小事一把抓,大到外交军政、兴修土木,小到官员任免、科举命题,甚至哪个官员家的狗病死了伤心欲绝请假三天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经过师父之手,以至于终于累得病倒。

从今日早朝开来,裴少卿非但变得强硬果决,还变得甚是勤政爱民。他到底是吃错药了呢,还是脑子被门夹了呢?

九龙殿内的气氛压抑而诡异,我也难免被这超低气压压得透不过起来。半晌之后,只听裴少卿道:“倘若没什么别的事,扶爱卿留下,其他人退朝吧!”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登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却也只得硬着头皮站在原地。而百官纷纷如蒙大赦,如潮水般哗啦啦地退了下去。

趁沈洛从我身边走过,我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等我,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我……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16花如解语应惆怅(1)

待所有人都离开,空荡荡的九龙殿里只剩我与裴少卿两个人,连小喜子都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我陡然生出一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之感。

裴少卿一撩衣袍,站起身,从龙椅上缓步走下,唇畔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不知为何,我忽觉头皮发麻,端着笏板的手抖了抖,脚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

他走过来,居高临下地俯视我,高大的身影将我笼罩我阴影之中,压迫感没顶而来。回想从前在国子监他与我同案时,分明与我差不多高,最近几年却如雨后春笋(这么比喻合适吗==!)般扶摇直上(喂——),时至今日,他已比我高出一头有余。

我忙作惶恐状低头:“皇、皇上……”

“你怕朕?”他伸手轻抚我的肩头,我顿觉心下飕过一阵小冷风,鸡皮疙瘩抖落了一地。

我强自镇定心绪,摆出一个万分淡定的表情,道:“皇上乃是一代明君贤主,微臣对皇上有敬无怕。”

“是吗?”

我硬着头皮点头,“是、是的!”

闻言,裴少卿唇畔的笑意深了几分,怎么看都有些意味深长,他倒也不曾继续追问,只是一瞬不瞬地将我望着。眸光灼亮如火,隐约有些别样的情愫酝酿其中。

半晌,他的手缓缓上移,最终停留在我脸颊上,温声道:“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掌心那股温暖的热度透入体内,仿若煦暖的春风吹开了遍身的毛孔。

我顿觉面上一烫,侧身避开他的手,道:“大约是一夜没睡的缘故吧。”

他的手微微僵了片刻,再次落到了我的肩头,似是轻柔地厮磨着。他没有再说什么,两相静默,彼此相顾无言,身周的气氛九龙殿内安静得连掉落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我僵着身子,只觉浑身上下怎么都不自在,余光扫了一眼他放在我肩头的手——显然没有要拿走的意思。

半晌,他终于开口打破了眼下这尴尬的气氛,问道:“姜誉的病情如何了?”

“托皇上洪福,家师没事。昨夜起病迅疾,幸得太医院院长全力救治,至微臣上朝之前,家师已转危为安。”

闻言,裴少卿再次陷入了沉默。唇畔的那抹笑意徐徐消失不见,凤眸之中浮起几许黯然,若有雨打春花,凄艳艳的。

许久之后,他忽然开口道:“扶嫣,对不起。昨夜我同你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是我一时脑热……”说话时,连声音都变得有些低沉沙哑。

这样郑重其事地向我道歉,貌似是开天辟地第一次吧,还真不像裴少卿的作风。毕竟他是九五之尊,为人君者向臣子低头认错,尽管我心有怒火,到底也不好再发作。

我挣开他的手,后退两步,垂眸恭敬道:“皇上言重了。恕臣直言,皇上乃是九五之尊,一举一动皆为万民之表率,说话做事理应三思而后行。微臣脸皮厚,不怕人说,但皇上则不同,若是稍有差池给人留下把柄,只怕会堕了威名,难免受后世史书所指责。皇上乃金口玉言,往后那等不着边际的笑话,还是少开为妙。若皇上没什么事,微臣便先行告退了。”

语毕,我向他跪安,起身便要离去。忽觉手腕一紧,接着身子一暖,待回过神时,整个人竟已妥妥帖帖地靠在他怀里。

裴少卿轻搂着我,微微扎人的下巴抵住我的额头,一字一字道:“若我说,那不是玩笑呢?”

我一呆,“什、什么……”O__O"

他加重臂上力道将我紧紧拥在怀中,字字句句道:“昨晚那些话,你可以不当真,但我必须告诉你,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话,绝非玩笑。”

我惊得倒抽一口冷气,抬起头,不期然地撞上他灼亮迫人的视线,心口忽然砰砰狂跳起来。本是满心的不敢置信,然,见他此时此刻的神情竟是前所未见的认真,怎么都不像是开玩笑。可细想之下,不禁又生出几许疑窦。这厮平日里说话真真假假,也不知哪句真哪句假,捉弄我更是家常便饭。

回想昨夜,他情真意切地同我“告白”时,也是这样深情款款地凝视我,看得我心慌意乱,险些误以为他心上之人当真是我。

结果……最后还不是我自作多情!╭(╯^╰)╮

人道吃一堑长一智,我已经着过他的道,万万不可再轻信于他。裴少卿,你当我是傻子么?

我迎上他的目光,笑咪咪道:“皇上,微臣既有成堆的奏章要看,还要侍奉师父,实在没时间同您开玩笑。如果皇上没别的吩咐,微臣先行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