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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相如此多娇/良相,不要走(25)

但裴少卿恐怕就……

我抬起头望了望身下的裴少卿,果不其然,那张俊脸因疼痛而变得扭曲,下巴也通红。视线撞进那双盛怒的眼眸中,心里忽的飕过一阵小冷风,隐约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妙感觉。

“扶嫣!!!”他怒不可遏地瞪我,愤愤道:“你怎么回事,干什么往朕身上撞!”

我讪讪道:“微臣不敢,微臣只是一时大意脚下一滑……”

大约是车内动静过大,终于引来小喜子和沈洛强势围观。

“皇上……”

车帘被掀开的一刹那,我分明看见沈洛的嘴角狠狠地抽动了几下,大有不忍直视的一位,而小喜子依然笑得如同一朵波斯大丽菊。不过,与方才不同的是,此时他的笑意中,分明带上了几许了然和暧昧。

这下可好,我与裴少卿之间那点捕风捉影的绯闻,只怕终于要坐到实处了。眼下,我恨不能挖个地洞直接钻进去,再也不要见人了。

我奋力朝沈洛使眼色,试图用眼神告诉他:沈洛,真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裴少卿看了看沈洛,复看了看我,眸光微动一双手竟不动声色地搂住我腰,一路而上,在我的脊背上来回轻抚。我登时如遭雷劈,身子猛然一僵,浑身浮起阵阵鸡皮疙瘩,惊怒交加地看向他。前一刻还雷霆震怒,不知怎么的就春风化雨了。

他微微抿了抿唇,笑意盈盈道:“扶爱卿,你若再赖在朕的身上不起来,只怕又要引起误会了。”分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话,不知为何,从他嘴里说出来便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魂淡!┭┮﹏┭┮

我咬唇,手脚麻利地爬起来坐定,不忘向他投去一个悲愤的目光。他却好似浑然未觉,不紧不慢地爬起身,悠悠然抚了抚衣袍,在我身旁坐下,对沈洛道:“沈洛,启程吧。”

沈洛点头道是,转身前最后一瞥,那眼神仿佛在对我说:待我告诉恩师,看你如何解释。我顿时生出一种两眼一抹黑的绝望之感。

听得车外马嘶长鸣,我的江南之行便在这场鸡飞狗跳的闹剧中拉开了帷幕。

这辆马车外表平凡无奇,车内却装饰地颇为豪华舒适。其中暖意融融,香烟自博山鎏金炉升腾而起,妖娆缭绕,一时间满室烟斜雾横。

裴少卿捂着下巴,一言不发地盯着我看,神色颇为复杂,看得我头皮直发麻。

虽说对于方才他的无赖之举心有怨气,也不明白他为何偏要加深旁人的误会,因而恨不能将他扔出车外暴打一顿。然而,毕竟他为君我为臣,君为臣纲。况且,此去江南,我非但身负赈灾之责,更要依师父所吩咐,着手准备改革赋税之事。而这一切,都要得到裴少卿的首肯和支持。

人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权衡利弊之下,我只得按捺住心头的怒火,清了清嗓子问道:“皇上,您这是要同微臣一起下江南吗?”

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柄玉骨扇,熟练地玩弄于鼓掌之间,轻哼道:“这还用问吗?”

……我忍!

我干巴巴地笑了笑,道:“这恐怕不太好罢。皇上您日理万机,身系天下万民,就这么离开京城恐怕不合适罢。不是有那句话吗,国不可一日无君……”

“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君?”他打断我,皮笑肉不笑道:“朕还没死呢。”

我猛然一噎,悻悻道:“微臣失言,皇上您误会了,微臣并不是那个意思。”

“你一个人去朕不放心。”他斜斜睨我一眼,打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道:“虽说近几年国库充盈,但十万两纹银毕竟不是小数目,且赈灾之事事关重大。国事繁杂,你初任丞相,对赈灾之事并不精通熟练,又比不得你师父老谋……咳,足智多谋。若是有什么差池,你一人如何担当得起?只怕到时朕也保不了你,索性与你一道去,权当是微服私访考察民情罢。”

我没料到他会这样说,不由微微一愣,心头隐约浮上几分动容,先前的怒火也烟消云散了。原来他竟是怕我一人应付不过来,这才与我同往,难得他会为我着想。只是,这厮几时变得如此这般善解人意了?听他的意思,若是出了什么差错,难道他也要为我全兜下来吗?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他分外讨厌,面目可憎,最好今生今世永远不要再相见。但有些时候,我又会觉得他其实也很可爱,比如现在。

裴少卿,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啊……

我寻思着问道:“那京城这边怎么办?朝中众臣可知道皇上微服出巡?”

“朕对外称病不朝,实情只有王国师知道,朕不在的这段时间便由他监国,朝中之事皆交由他全权负责。”

“王国师?”我不由大吃一惊,“皇上不是责令他闭门思过,不许他上早朝的吗?”

他挑了挑剑眉,笑道:“你以为朕要借机除掉他?”

我吞了口口水,迟疑地点了点头。近几年来,外戚党不断坐大,上到六部下到地方,几乎都有他们的人,加之太后王雅意坐镇后宫,外戚一族已然可以算得上是权倾朝野。从前裴少卿示弱,总让人以为他是一根摇摆不定的墙头草,他若想要收回权力,难免要拿外戚党开刀。

“他毕竟是国丈,是朕的外祖父,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朕不会动他。至于外戚党那些乌合之众,朕的确打算收拾掉一些,不过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裴少卿娓娓说道,语气悠闲而笃定。清俊的脸庞笼在缭绕升腾的的烟雾中,神色颇有几分玩味,凤眸似挑非挑,其中盈满意味深长的笑。

我蓦然心惊,忽然觉得眼前的他竟有些陌生,仿佛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裴少卿。不论是从前那个在国子监借我抄作业、与我分食葡萄酒的他,亦或是九龙殿上那个上朝迟到、遇事左摇右摆的他。此时此刻,他更像是一个君临天下的王者。

或许,所有人都被他骗了,这个才是真正的他。

他瞟了我一眼,很快便恢复了以往那副欠揍的表情,笑道:“又在发什么呆?老盯着朕看做什么?”

我低头,“没什么,微臣、微臣……”

“既然是微服私访,便不要再拘泥于什么君君臣臣的礼数了。”顿了顿,似是勉为其难道:“朕特准你从今日起直呼朕的名字,你便叫朕……少卿罢。”

我忙作惶恐状道:“微臣不敢!”

他轻拧了眉尖,颇有些不满道:“有何不敢?以前在国子监时,你不是就这么叫朕的吗?你若再皇上皇上的乱喊,只怕全天下人都会知道朕……咳,我微服出巡了。”

我想了想,觉得他的话挺在理,遂硬着头皮喊了声:“少卿……”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略略凑近几分,对着我的耳朵吹气道:“小嫣乖。”

我呸!

湿热的气息拂过脸颊,我下意识地朝后缩了缩。心里虽然在鄙视他,面上却喜笑颜开道:“皇上,微臣真是受宠若惊!”

“真心的?”

我笑得牙咬切齿道:“自是真心!”

裴少卿微微皱了皱眉,很快便又舒展开来,似真似假道:“我怎么觉得,小嫣你有些言不由衷啊?既是真心,来,再唤声少卿听听。”

额间青筋一阵乱跳,我心中默念了一百遍“赋税改革”,决心破釜沉舟、忍辱负重。待酝酿好感情,终于无比肉麻地喊了声:“少……卿……”鸡皮疙瘩瞬间抖落一地。

他笑呵呵道:“不错不错。小嫣,你说我们乔装成什么比较好呢?依我之间,不如我们扮作夫妻罢,一来可以掩人耳目,二来也方便行事。”

我说:“兄妹。”

他摇了摇头,坚持道:“你跟我长得不像,说是兄妹旁人大概很难相信,还是夫妻比较好。”

难道说是夫妻就有人相信了吗,我跟你一点像夫妻了?那么我想了想,就说:“……那还是不要乔装了。”

裴少卿凤眸一黯,面色一沉,凉凉道:“亏得我如此为你考虑,放下京城大小事务,不远千里陪你同去江南赈灾,怕的是你稍有行差踏错,日后难堵悠悠众口,不好交代。你这是什么薄情寡义的态度?啧,真真是让人心寒呐……”

一番控诉说得声泪俱下,简直闻着伤心见者流泪,比那戏里唱的还要好听。我顿感哭笑不得,无奈地扶额叹息,不就是不同意扮成夫妻吗?这也能算薄情的话,那天底下该有多少薄情之人?走在街上随便扔个石子都能砸死一大片了。

此刻,我忽然发觉,或许此次江南之行将是锻炼我忍耐力的绝佳机会,日日对着裴少卿这厮,只怕再火爆的脾气也会消磨殆尽。

然,转念一想,小不忍则乱大谋。也罢,且看在赋税制度改革的份上,我便依他这一回。横竖只是乔装而已,并不会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倘若一上来便惹得他不悦,不同意我在江南试行赋税制度改革,那便白白浪费了师父的一番苦心。

便是为了师父,我也得忍!

自我排遣一通之后,我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道:“那好吧,夫妻便夫妻。”

他收起玉骨扇,轻轻敲了敲我的脑袋,满意地笑道:“那便一言为定。虽说后宫宠姬不少,但当人相公还是头一回呢。娘子,日后为夫若有不如你意的地方,还望你不吝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