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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相如此多娇/良相,不要走(27)

未几,只听得一声长嘶,马车剧烈地摇晃起来。脚下一个趔趄,我与裴少卿再次摔作一团。脑袋不慎磕在小几上,我正疼得眼泪哗哗,却听裴少卿沉声道:“不好,有人驾了马车!”

我忙爬到窗边一看,果然,那厢打斗的情景正渐渐后退。沈洛见马车被劫,奋力向对方刺了一剑,扬鞭便要过来救我。不料此举却让他分了神,对方挡住了他那一剑,立刻杀了个回马枪,一剑刺在他腹部,血便汩汩地流了出来。

我大叫不妙,一行人中武功最高的便是沈洛,若是他受了伤,只怕情形便很不容乐观。不是说沿路都有暗卫密切保护的吗?怎的到了关键时刻一个人都不出现?待回京,定要捉东厂厂公来问他玩忽职守之罪!

裴少卿将我按在软榻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沉声道:“在这儿呆着别动,千万不要出来。”话罢,不待我阻止,他便掀帘而出与黑衣人斗作一团。

马车左摇右晃,一路狂奔,我被颠得上气不接下气,若有烈火焚心,急得团团转。赈灾金被劫事小,若是裴少卿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算跪在九龙殿上当朝自裁都无法赎此弥天大罪……┭┮﹏┭┮

裴少卿,你这么冲动做什么!

听得一声惨叫,马车忽然变得平稳起来。我心下一紧,忙不迭掀帘出去查看究竟。只见裴少卿正坐在驾车位上,一手握住犹在滴血的软剑,另一手拉住缰绳,回头见是我,不满地拧紧眉尖,道:“谁让你出来了?”

我喜极而泣道:“皇上,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微微一愣,挑了挑眉,眸中笑意乍现,“没想到你还会关心我。”

那当然了,你死了我也活不成了好吗!我如释重负叹了口气,也不与他计较太多,说:“没想到你还会功夫。”

裴少卿得意地笑道:“先帝尚能御驾亲征,你觉得我会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等旁人来护驾的无能皇帝吗?”

奈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这口气尚未松过来,前方便又有黑衣人源源不断地杀出来。裴少卿猛拉缰绳,马车亟亟停住。他利索地翻下马车,挥剑与众人交手,对方足有六人之多,个个身手不凡,但很明显,他们对裴少卿颇有顾忌,迟迟不下重手。

眼下以一敌六,勉强打成了平手。黑衣人渐渐逼近马车,似乎想要驾走马车。裴少卿一把将我拉下来,紧紧护在身后,剑招应付自如,步伐稳如泰山,不见丝毫紊乱。

黑衣人见久攻不下,忽然改变策略朝我攻来,试图将我俩分开。蓦地,他的手腕灵活一动,我只觉眼前虚晃一瞬,下一刻便稳稳当当地落入他怀中。健硕的臂膀有如铜墙铁壁,将我牢牢禁锢于胸前,不教黑衣人有半分可趁之机。

黑衣人交换眼神,其中一人倏然后退,却是以退为进,堪堪借助身后巨石之力,飞身向我刺来迅猛一剑。

裴少卿大惊失色,一个转身替我挡去杀招,左肩生生受他了那剑。血肉撕裂声沿耳入心,堪堪在我心上狠狠剜下一刀。殷红刺目的鲜血顿时汩汩流出,将锦袍染得一片狼狈。他垂眸闷哼,眉宇之间疾速闪过一丝痛楚之色。

“皇……”不行,不能叫皇上。

“少……”也不行,皇上的名讳世人皆知。

我牙咬急道:“相公,你怎么样?”

黑衣人动作一顿,不知为何进攻明显缓了下来。裴少卿深深望我一眼,并未作答,而是边打边退。见到时机已到,他竟丢下马车,拉起我撒腿就跑……==#

我急得大呼:“哎哎哎,银子!!!”

“命都快没了,你还管什么银子呐!快跑啊!”

☆、24多情只有春庭月(4)

裴少卿拖着我一路狂奔,很快便甩开了那群黑衣人,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如此大费周章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劫走赈灾金。

风声呼呼扫过耳畔,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完全没有力气再思考诸如幕后主谋是谁、回京要如何交代之类的问题。直到确定安全,裴少卿终于放开我的手,我气喘吁吁地瘫在草地上,出气多进气少了。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坐在我身旁,一面轻拍我的背替我顺气,一面似笑非笑道:“你看你,跑几步便累成这样,身子这么弱,如何能挑起江山社稷?难怪那日你竟会当朝晕倒,往后自己应当多注意些。”

我懒得与他白费口舌,趴在地上好半天才缓过劲。他将我拉起来,扶着我慢慢向前走。脚酸膝软,脑袋发胀,我下意识地攀上他的臂膀,却在同一时间,听得他倒抽一口冷气。手心触及一片湿热,我低头一看,竟是满手殷红的鲜血。

我这才反应过来,方才他为救我,左肩被黑衣人所刺伤。让九五之尊为臣下受伤,此事若是被太后和满朝文武知道,我将百死难赎,只怕这丞相也当到头了。

话说回来,没想到他竟会挺身护我,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真教我既意外又内疚,但更多的还是感动。血仍然一刻不停地流出来,在浅色锦袍上晕开湿红的一片,这般看去,分外触目惊心。我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左肩,也不知伤口有多深,严不严重。

“少卿,你的伤……”

“小嫣,难得你肯为我担心一回,这趟出来也算值得了。”他似真似假地叹息一声,凤眸之中却是一片流光溢彩,满不在乎道:“别急,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我连笔都拿不稳时,父皇便握着我的手教我练剑了。这么多年来早就练得皮糙肉厚,不怕疼。”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想要说感谢的话,到了唇畔却又怎么都说不口。

我移开视线,轻哼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乃当朝天子,天命所归,不知有多金贵。功夫练得不到家便不要逞强了,赈灾金丢了还好交代,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教我如何是好?”

他的眼角抽了一下,斜斜睨我一眼,不满道:“喂,扶嫣,好歹我也是为了救你才手上,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再说,你瞎着急什么,谁说要你交代了,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的伤怎么来的?我既跟你出来,便没想过让你承担一切。你倒好,一片好心全当驴肝肺了。”

我沉默不语,他别扭地转过头,不再搭理我。暖风轻抚,两人之间的氛围竟有些凝滞。

良久之后,我郑重地对他说:“谢谢你,少卿,谢谢你舍命保护我。”

“说什么,听不清。”他语意仍是凉凉的,唇畔却微挑起一抹笑意。

眼看他那傲娇的表情,好不容易升起的一丝丝好感又没了。我凑到他耳畔,用自认为最大的音量嚎了一嗓子,“我说,谢谢你,少卿!!!”

“喂,你!”他的身子猛然一颤,捂着耳朵怒瞪我道:“你这么大声音是想把我的耳朵震聋吗?”

我哈哈笑道:“是又怎样?”白白受了他这么多天的欺压与调戏,为了师父和改革强忍着不反抗,此时此刻,我终于有种扬眉吐气的畅快之感。

他盯我一瞬,忽然笑了起来,凤眸微挑,湿润而暧昧的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打转。半晌,皮笑肉不笑道:“我若是聋了,你也跑不了,你必须伺候我一辈子。”那欠揍的神情仿佛在说:省省罢,你是斗不过我的。

我:“……”

方才慌不择路,也不知究竟跑到了什么地方。四周山丘起伏,绵延不绝,林木苍翠蓊郁,可闻鸟鹊鸣声上下。清风吹拂,碧绿色的涟漪一直泛到远处的山脚下。倒比方才所见多了几许春意、几许生机。

前方不远处隐约有淙淙流水声传来,没走几步,前景便豁然开朗。不知从何处淌下了一汪山涧,水流澄净清澈,四周怪石遍布,大小不一,形状怪异嶙峋。

我俩择了一块临涧的平坦大石,相互嫌弃又相互搀扶着坐下。我举头环顾,见周围一片荒芜,显然没有人烟。裴少卿撕开衣袍,露出猩红骇人的伤口,掬起清水小心地清理起来。

我蹲到他身旁,视线触及他的伤口,心中再度浮起几许歉疚,遂放缓声音道:“少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稍事休息片刻,按原路返回便是。先前那帮黑衣人的目的不在我们而在赈灾金,既然已经得手,便没有逗留的理由。若沈洛他们脱身,必会沿途寻找我们。若他们全军覆灭,临安知府派来的人没有接到我们,必会派人打探。”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的非常在理,遂安心地点了点头。犹疑片刻,又道:“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吗?”

“眼下的情况也只能先简单处理一下,待到了临安再传大夫。”裴少卿利索地脱下外袍,撕下中衣上的一条布料递给我,“来,帮我包扎一下伤口。”

我不敢迟疑,立马照做。本已竭力镇定心绪,可一看到那血淋淋的伤口盘踞在他白皙如玉的肌肤上,双手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将我的反应尽收眼底,含笑瞥了我一眼,道:“若是觉得内疚,往后待我好些便是。”

我咬了咬唇,不搭理他。

***

待伤口处理好之后,我们便沿原路返回。果然不出裴少卿所料,黑衣人连同马车都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