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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相如此多娇/良相,不要走(29)

出席晚宴的除了李斐,尚有金陵知府、江南节度使等地方官员。我本不喜应酬,加之连日赶路,今日又受了不小的惊吓,整个人已是十分困顿,恹恹地吃了几口便想回房歇息。李斐以为我嫌晚宴无聊,便召了乐师优伶前来助兴。

他已有些醉意,端着酒觞走到我身旁,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语意暧昧道:“听闻扶相偏好男色,下官便精心挑选了江南最拔尖儿的人才来为扶相助兴。下官知道扶相家里那位黄公子是个厉害的角色,若是您看上哪一个,偷偷地同下官说,下官自会将他打包送到京城相府……只盼扶相日后能在圣上面前为下官美言几句……”

偏好男色……

一口菜噎在喉咙口,我满头黑线地抬眼一看,果不其然,下面的乐师优伶一风水都是年轻俊秀的美男子。我佯装淡定地喝了口茶,顺了顺气,复斜瞟他一眼,道:“谁说本相喜爱男色的?”

李斐一愣,无辜道:“大家都这么说。”

我哭笑不得,谣言果真越传越夸张,京城之人好歹专注于我与裴少卿的传闻,也只是将我“□未遂”之事津津乐道罢了。话传到江南,怎么就变成我喜好男色的?

真真是泡在黄河里也洗不清,本相的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于一旦了。所谓三人成虎,古人诚不吾欺!

我无力地挥挥手,待要说话,忽觉背后飕过阵阵阴风,不祥的预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默默地回头一看,发觉裴少卿这厮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一双凤眸似挑非挑,锐利的视线在我与李斐之间打了个转,最终落到他身上。

半晌,他皮笑肉不笑道:“李大人,所谓玩物丧志,若是让圣上知道了您教唆本朝丞相沉溺男色、荒废政务,只怕天皇老子为您美言都没用了。”

李斐心知碰了个软钉子,一脸菜色地退了下去。

我干笑道:“少、少卿,他只是跟我开个玩笑而已,我没当真。”

他不冷不热地看我一眼,轻哼一声,凉凉道:“解释便是掩饰。你伤了本公子的心,罚你三天不许跟本公子说话,也不许靠近本公子一丈以内。其余的,回京再说。”话罢,拂袖绝尘而去。

我:“……”

等等,我怎么就伤了他的心了?

***

一夜好眠。

清晨,天刚亮没多久,外头便传来一阵吵嚷之声,扰人清梦。

我披衣起身,循着人声过去查看究竟。远远便望见别院门口黑压压围着一大片人,被小喜子和几名侍卫拦在外面,人人争先恐后地朝里面挤,生怕错过什么天大的好事。

我过去问小喜子道:“出什么事了?”

我不过去还好,一过去那些人瞬间便沸腾了。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朝我这边挤,口口声声呼喊我的名字,人声一片鼎沸,场面大有将要失控的趋势。

“扶相,下官江都知府,听闻扶相莅临江南特来拜见扶相,求扶相在百忙之中抽空接见下官!”

“扶相,下官瓜州知府,听闻尊师近日身体欠佳,特来献上千年人参一支、冬虫夏草三盒、天山雪莲若干,以期尊师早日康复,望扶相笑纳!”

“扶相,晚生携文章前来拜见扶相,请扶相指点一二!”

“扶相……”

小喜子一面将拥挤的人群往外推,一面对我道:“扶大人,这些人天不亮便在别院外面等候,说什么也要见您一面,您看……”

记得从前师父尚在相位时,对此类送礼套近乎的行径深恶痛绝,每每拒之千里。久而久之,那些官员摸清了师父的脾气,便也不再自讨没趣。我受他影响,从不收受任何礼物。这些地方官为免也太夸张了,竟对此如此热衷,看来此种浮夸腐败的风气不得不整治。

我望着群情激动的人群,登时一个脑袋变成两个大,无奈地对小喜子说:“就说本相身体不适,不想见客,请他们回去吧。你吩咐侍卫小心着些,别伤了他们。”

小喜子一脸怜悯地看了看我,点头道是。

我正欲回房再睡个回笼觉,转身却见裴少卿正神清气爽地站在我身后。我一愣,想起他昨夜的话,下意识地绕开他走。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似笑非笑道:“胆子越发大了,竟然无视我的存在。”

我耸耸肩,无辜道:“是你自己说的,不许我跟你说话,也不许我靠近你一丈以内,我只是遵从圣旨而已。”

他睨我一眼,哼道:“我跟你开玩笑的,笨小嫣,真话假话都分不清……”顿了顿,意味深长道:“你一向分不清……”

☆、26忽到窗前疑是君(1)

他睨我一眼,哼道:“我跟你开玩笑的,笨小嫣,真话假话都分不清……”顿了顿,意味深长道:“你一向分不清……”

我撇了撇嘴,懒得与他多费口舌,道:“我要回房睡觉。”

“睡觉?”他略带鄙视地看着我,笑意盈盈道:“今日上午要视察临安周边地区的受灾情况,你还想着睡觉?你该不会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我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瞬间便清醒了——这么重要的事我竟然给睡忘了!

我望着裴少卿眨巴了两下眼睛,他也眨巴了两下眼睛。我很快便回过神,旋即脚底抹油朝房间跑去。

他在我身后喊道:“动作利索着点,我在大厅等你!”

***

此次春旱虽然旱情严重,但临安一代水泽湿地较多,城内外有西子湖、钱塘江等一众水源,因而受灾并不十分严重。由于连月不曾降雨,致使水田之中需要依靠无根水丰润的望天田趋于干涸,致使水稻、莲藕等水生作物无法生长。灌溉水田蓄水虽算不得充足,但也勉强能支撑作物生长,是故情况相对较好。

经过几日的实地视察,基本敲定蓄、引、灌、排的农田水利体系,加修水渠,变望天田为灌溉水田,引援西子湖和钱塘江之水灌溉农田。由于春旱所浪费的种子,由官府购买免费派发给当地农民。

我一面翻看李斐上呈的水利工程图,一面问他:“开渠引流所需的工匠和材料预计多久可以到位?”

李斐道:“回扶相,下官已按照您的吩咐将一切安排妥当,所有材料均采办完毕,工匠明日便可开工。采办材料的费用与雇佣工匠所需支付的工钱合计三千五百七十二两纹银,这是账簿,请您审查。”话罢,他将账簿恭敬地呈上来。

我满意地点头,翻过一遍确定无误之后,便连同水利工程图一齐递给裴少卿,向他请示。他放下手中的茶盅,不紧不慢地翻看起来,道:“听闻几年前,江南一带兴修水利时曾出现过劣质工程,工匠在施工过程中偷工减料,致使水渠断流,后果颇为严重。此乃前车之鉴,希望今次不要再出现类似的情况,李大人应派人多监督着些。”

若我没记错,此事发生时,裴少卿尚在太子之位,李斐也还在金陵担任知府。当时先帝雷霆震怒,狠办了一干涉案人员,时任江南巡抚因此贬官远迁,生生断送了仕途。裴少卿旧事重提,大有敲山震虎之意。

果不其然,只见李斐面上福肉一抖,额间迅速沁出冷汗。他用衣袖胡乱地抹了抹,惶恐道:“下官明白。请扶相和黄公子放心,下官定当亲力亲为,亲自监督工程进度,绝不会再让旧事重演。”

裴少卿笑了笑,“这样便最好了。”

李斐又道:“扶相,先前您吩咐下官派人调查东厂暗卫失职之事,如今已有头绪。您是从陆路坐马车来江南,据侍卫回报,从齐鲁到江南一路上发现许多暗卫倒在山野之中。其实他们并非失职,而是被人下了迷药。”

我暗吃一惊,原以为是暗卫玩忽职守,不曾想竟是着了道。

倘若沈洛从黑衣人身下摸下的玉玦果真是王氏的传家之物,那幕后黑手不做他人想,必定是外戚党之人。然,他们竟能抢在我们之前抢先放倒暗卫,显然是事先知道了行程路线。但为保赈灾金安全,此行已是尽力保密,行程路线更是只有我、裴少卿、小喜子以及随行锦衣卫知道。外戚党究竟是从何处得知路线?

我惊疑交加,有些难以置信。究竟是哪里出了错?是谁泄露了我们的行踪?难不成,当真如裴少卿所说,我们这些人中有内鬼?我下意识地看向裴少卿,他如有灵犀般望了我一眼,神色颇为凝重,显然与我想到了一处。

我问道:“那些暗卫现在何处?情况如何?”

“扶相请放心,下官已命人将他们集中到一处进行医治,暂时没有大碍。据大夫说,这种迷药极为厉害,只要一星半点便可让人昏迷三日以上,倘若下手重些,中药之人还会因此丧命。”

裴少卿斟上清茶,小呷一口,“能查到这种迷药的来历吗?”

李斐沉吟一瞬,低眉顺目道:“请给下官一点时间,下官会尽快派人调查。”

此人果真上道得很,办事也颇为得力。难怪升迁速度如此之快,短短十五年便从九品县衙师爷升至江南巡抚,我点了点头,微笑道:“那便有劳李大人多多费心。”

待李斐告退后,裴少卿收起账簿与水利工程图,问我道:“小嫣,此事你怎么看?你觉得是谁泄露了我们的行程路线?”

我想了想,如实说:“假如幕后黑手果真是外戚党的人,那便不存在内鬼一说。你看我们这行人,首先,你我不可能泄露行程路线,小喜子贴身伺候你十多年,早已成为你的心腹,他绝不会出卖你。而沈洛是师父的门生,绝不可能站到外戚党一边,他素来对你忠心耿耿,也不会是他。剩下的锦衣卫都是由你亲自挑选,他们可不可靠,你应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