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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相如此多娇/良相,不要走(39)

我与师父如有灵犀般对望一眼,他也是满头黑线,低头无奈一笑。

文涛将我们引入竹屋,屋内布置清雅,有幽兰芳香,倒是与他妖娆的形象大相径庭。他自顾自坐下,单手托腮望着师父,媚眼如丝道:“那么美人,你先告诉我,你有什么症状。”

师父道:“平日里只是轻微有些咳嗽,发病时高烧不退、昏迷不醒,醒来便咳血,咳出之血呈暗红色,有淡淡的香味。”

文涛点点头,道:“把手伸出来,我看看你的脉象。”

闻言,我立马站到师父前面,充满戒备地盯着他,打算在他意图不轨时,第一时间拍开他的魔爪!谁知,他吃吃一笑,道:“放心吧,我虽喜好男色,但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更何况,公是公,私是私,我不会借机占你师父的便宜。”

我扭头看看师父,他微微颔首,复将信将疑地看看文涛,内心纠结一瞬,最终默默地走开。

文涛伸出纤纤玉指搭上师父的手腕,沉吟良久,面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瞧神色竟有些意味深长。他一瞬不瞬地将师父望着,若带几许震惊,仿佛在看一件稀奇的物什,美眸之中涟漪不决,很快便又归于平静。

“姜公子,我想摸摸你的脸,可以吗?”

我冲上前,脱口而出道:“不可以!”我都没摸过,你凭什么摸!!!

他轻飘飘地扫了我一眼,道:“丫头,不想救你师父了?”

“救我师父用得着摸脸吗!摸脸就能救我师父吗!”我默默地腹诽,天底下哪有诊脉诊到脸上去的道理,臭龙阳,谁知道你对师父存的什么心思!

他摊手耸肩,无辜地眨眨眼,“要不,换你来?”

我:“……”

师父一言不发地望着文涛,形容平静,俊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眼底却依稀变得幽深莫测。半晌,他淡淡道:“好。”

见师父首肯,我只得忍住心头怒火,默默地走开。

我本以为文涛定会借机吃足豆腐,孰料,他只是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师父的额头、眉间、脸颊、下巴等处,很快便收回手,道:“姜公子,请恕我无法救你。”

我急道:“为什么?”

“有两个原因,其一,我不救一心求死之人;其二,你师父中的毒暂时还不能解。倘若现在解了毒,只怕这张俊俏的脸蛋便也保不住了罢?”他俏皮地眨眼,对师父道:“姜公子,其实你也不希望我为你解毒,对吗?”

什么叫一心求死之人?师父所中的毒与他的脸又有何关系?我听得有些发懵,好像完全在状况之外,不禁追问:“为什么?”

文涛笑道:“为什么?你不该问我为什么,该直接问你师父,想必他有自己的原因。退一步说,即便要解毒,现在也不是最佳时机。这种毒很奇特,必须等到毒性完全爆发出来之后,方才能彻底解毒。”

我道:“可是文海大夫说,此毒已深入五脏六腑,倘若再不解毒,恐怕会有性命危险。”

文涛不屑地撇撇嘴,娇嗔道:“老头子懂什么?他们这种自诩妙手仁心的郎中最爱这一套,故意把病情说得十分危急,教你急得团团转,骗你上当,如此他们才能赚个盆满钵满。放心吧丫头,你师父一时半刻还死不了,老头子吓唬你们的啦。”

我仍觉不放心,“真的?”

“真,十足的真。”文涛抬眸望了望师父,目光之中略带几分惋惜之色,道:“你们先回去吧,若是姜公子何时想解毒,可以随时来找我。嘻嘻,我还真是很想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呢。不过,丑话我要可说在前头,此毒我只在古书上读过,实际操作中还是第一次见,并无十足把握。”

我待要开口,师父站起身,不由分说拉着我往外走,“嫣儿,我们走吧。”

“师父……”

身后,文涛娇媚的声音随风飘来,“姜公子,不要让我等你太久哟!”

离开竹林,细雨渐止。凉风转急,已是暮色四合时分。

一路上,师父一言不发地走在我身旁,面色阴晴不定,显然是满腹心事。

方才在竹林中我听得发懵,一时间不曾反应过来,这会儿却已渐渐想通——大约师父是早就知道自己身中奇毒,是以早在文海告诉他时,他便表现得十分淡然。说什么生死有命、一切随缘,也不过是借口罢了。

心里忽然有些难过,仿若被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压住,压得我透不过气来。这回却不是因为担心他的身体,而是难过他对我不够坦诚。我与他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原以为彼此都该是对方最亲的人,没想到,师父终究有不愿让我知道的事。

其实我早已感觉到,在他的心里,有一片我无法触及的领域。

师父有何苦衷我不得而知,他的性子我最是了解,外柔内刚,倘若他不愿说,我怎么问也问不出结果。好在他的毒暂时不足以致命,来日方长,我再慢慢劝他便是。

正当我陷入沉思,师父伸手轻轻抚摸我的脑袋,温言道:“嫣儿,为师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对不起,原谅为师现在还不能对你言明。但为师答应你,有朝一日,一定会将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你,好吗?”

千言万语也抵不过他的一句承诺,有这句话便足够了。

迎上温润如昔的目光,我安心地点头,“好。”

☆、35陌上花开缓缓归(5)

由于一场及时的春雨,江南大部的灾情得到很大程度上的缓解,除了小部分受灾较重的地区仍需兴修水渠、引水灌溉之外,其余大部只需由官府出面派发种子即可。

赈灾工作一路进行得顺风顺水,六万两赈灾金并未全部用尽,剩余的部分便交由江南巡抚衙门保管,以防旱情反扑。我原本以为,此番下江南少说也要两三个月方能返京,孰料,前前后后不过一月有余,所有工作便都基本完成了。

五月初,我们启程返京。

一路上,我陆续地听到不少关于赈灾金被劫案的传闻,各种稀奇古怪的言论在街头巷尾广为流传,闹得沸沸扬扬。这些尚且不算什么,更令我震惊的是,我在江南的这段时日,帝都发生了三件石破天惊的大事,我竟丝毫未有耳闻。

据说,赈灾金被劫之事发生不多久便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在外戚党的指使下,各路官员纷纷跳出来指责我玩忽职守、有负皇恩,更有甚者竟联名上书,要求裴少卿将我罢免,扬言若有我在朝一日,他们便在九龙殿外长跪不起。这些人中,既有外戚党的狗腿,也不乏曾经被师父整治,现今挟私报复、落井下石之人。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弹劾我的奏折一拨儿接着一拨儿,在御书房外堆积成山,就连我在国子监读书时,曾有考试作弊的劣迹此等陈年旧事都被人拉出来大做文章,大有不搞死我不罢休的架势。

所有人都以为我定当在劫难逃,孰料,事情竟峰回路转,发生了不可思议的转变。

一个月前,就当外戚党幸灾乐祸地准备看我好戏时,不知何处传出了一则消息,道是赈灾金被劫一案的幕后主使乃是王氏。该则消息将王氏密谋劫走赈灾金的前后过程说得有鼻子有眼睛,仿若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一夜之间传遍大街小巷。

一石激起千层浪,朝中的风向迅速转变。先前上蹿下跳骂我骂得正欢的狗腿们瞬间闭上了嘴。百姓纷纷谴责外戚党为国之蠹虫,百官则对外戚党侧目而视,气得王国师当朝摔碎笏板,表示愿一死以保清白。

而恰在同一时间,选妃之事尘埃落定,虚悬已久的皇后之位终于有了合适的人选,那便是太后王雅意的亲侄女王清婉。倘若没有此事,众人都默认了皇后必然出自王氏,那王清婉素有美贤名,原本是众人心中最合适的皇后人选。

然,王氏是幕后黑手的消息一经传出,满朝上下除了外戚党及其狗腿,无人不表示坚决反对。奈何王太后心意坚决,非王清婉不立,并且逼迫裴少卿出面表态。不少人猜测,王太后此举为的保住母族在朝中的地位。

粗略推算时间,他正是在那时离开临安的,想来是接到密报,得知王太后欲逼他立王清婉为后,这才匆匆返回京城。当然,彼时尚且没人知道他曾微服私访,与我一道下江南赈灾。

裴少卿回京后,第一时间颁布了一道罪己诏,洋洋洒洒数万字,痛陈自己是如何亲眼目睹赈灾金被劫却无力阻止,仰对不起列祖列宗,俯对不起社稷万民。这份罪己诏很快便传播开来,几乎人手一份。我花三文钱再街边小贩处买一份来读,果真是字字句句情真意切,教人恨不能痛哭流涕。除了罪己,裴少卿还表明了将幕后黑手绳之于法的坚定决心,却只字未提皇后之事。

此诏一出,举国哗然。

有人说,帝相之间早有奸|情,皇上颁布罪己诏的真实目的是为了替扶相掩饰罪行,维护自己的相好。

有人说,其实皇上早已掌握扶相贪污赈灾金的证据,碍于她师父姜誉的面子,不好直接办她。是以此举不过以退为进,为的是逼迫扶相认罪,主动辞官。

也有人说,皇上表面罪己,实则是为了转移众人视线,好保住王氏与王清婉的皇后之位。

谣言甚嚣尘上,人人莫衷一是。我一路听着各种流言回到帝都,心中既感动又疑惑。感动是感动裴少卿怕我兜不住,竟然果真将一切罪责揽在自己身上,替我开脱罪责。虽然他肯定会傲娇地不愿承认……╮(╯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