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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相如此多娇/良相,不要走(40)

疑惑之处则在于,王氏是幕后黑手嫌疑人之事只有我、裴少卿、师父、沈洛四人知晓,连小喜子和李斐都不曾告诉,究竟是何人透露了消息?

我曾向师父问询,他也猜不透,只是说:“此人能在一夕之间将消息散播出去,迅速改变许国的舆论风向,这并非一般人能力所及。此人深藏不漏,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我思忖良久,心下虽然甚是纠结,却还是对师父言明,“师父,事先知道我们的行程路线和暗卫分布的人有我、皇上、锦衣卫、小喜子以及东厂,而知道赈灾金被劫案极有可能与王氏有关的人也只有师父你、我、皇上和沈洛,推看重叠之人……好像只有沈洛。难道会是他?”

师父摇了摇头,微笑道:“不会。嫣儿,你想岔了。劫走赈灾金的人与那散步消息的人不可能是同一人,泄露行踪之人必是王氏之人,而散布消息之人虽然不明,却可以肯定其目的在于对付王氏。”

我顿觉醍醐灌顶,一拍脑袋,赧然道:“果真如此,是我钻牛角尖了。”

这一切尚有待查证,而位于舆论核心位置的那四万两被劫的赈灾金,至今仍然下落不明。

经过连日的奔波,我们终于回到帝都。前脚刚踏下马车,便一眼望见小喜子正笑眯眯的站在相府门前,见到我便狗腿地跑过来替我拿行李,道:“扶大人,皇上说您约莫今日到,果真这就到了。奴才早已恭候多时了。”

我仍然沉浸在他是武林高手的震惊之中,看到他大包小包忙前忙后地跑腿,总觉得有种微妙的违和感……==#

我说:“你等我做什么?”

小喜子陪笑道:“奴才特来向您传皇上口谕,召您入宫觐见。”

怎么这么急?裴少卿好像在等我回京,莫非朝中又出了什么大事?

“皇上说了,扶大人舟车劳顿,定然十分疲惫。所以皇上特准您歇息一个下午,晚上戌时再进宫面圣。”

“……”,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我皮笑肉不笑道:“是吗?皇上如此温柔贴心,真是谢主隆恩呢~”

小喜子忙不迭点头附和,脸上的笑容显得十分勉强。

我无力地挥手,道:“大人我知道了,小喜子,你回去复命吧。”

他道了声是,一溜烟地跑走了。

午睡醒来,已是暮色四合。明月挂上柳梢头,依稀可见点点繁星。

晚饭之后,时辰尚早,我与师父在花园中漫步消食。离京前,师父种下的荷花已然长开,荷叶铺满池面,美如玉盘。重瓣白莲亭亭玉立,在皎洁的月色下,仿若沉睡的美人,冰清玉洁,晶莹似雪。

我望着满池盛开的荷花,心下颇有些忐忑道:“师父,徒儿这次会不会遭殃?”

师父抿唇微微笑了笑,道:“不会,皇上决心包庇你,谁还敢问你的罪?”

我噎了噎,这话从师父口中说出来,怎么都些怪异的感觉。静默半晌,我又问,“那师父觉得,皇上会不会严惩外戚党?”

“嫣儿,你记住,历代君主最忌讳两件事,一为权臣,一为朋党。王氏结党营私,把持朝政多年。从前皇上年幼,尚且无力与之抗争。但近些年,天子党羽翼渐渐丰满,皇上若想收权,必定要拿王氏开刀。这次赈灾金被劫之事便是一个绝好的契机。只要皇上将玉玦公诸于众,王氏便是百口也难辨其罪。只是,王太后自然不会让他轻易如愿,之所以强迫他立王清婉为后,目的在于保住王氏地位。”

不知为何,心下蓦然一动,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上心间。我追问道:“那皇上会依太后所愿吗?”

他摇头,淡淡道:“这还很难说。王太后固然是个厉害的角色,但皇上也非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不过,他二人毕竟是母子,若说斗得两败俱伤,好像也不太可能。所以为师猜想,最终必定是双方达成妥协。倘若皇上答应立王清婉为后,则外戚党将会有一大批人要倒霉。反之,他若是放了王氏一马,王氏之女便别想入主后宫。”

心下思绪万千,我不禁暗自揣测,皇权与后位,不知裴少卿会舍弃哪一个?

***

马车停在宣武门外,小喜子掌灯引我向御书房走去。

正值牡丹盛放的时节,御花园中,牡丹开得正当好,或粉或紫,仿若端庄雍容的大家闺秀,无一不是国色天香。

远远便望见王太后领着一众宫人命妇在御花园中悠闲赏花,王清婉乖巧地跟在他身旁,二人时不时说笑几句,形容十分亲密。我本想绕道走,不料她却蓦地抬头向我看来,我见避之不及,只得硬着头皮过去请安。

“微臣扶嫣参见太后。”

略显凌厉的视线自我面上扫过,王太后道:“扶相当差回来了?”

“……是。”无形中升起压迫感,我正欲借口退下,却听她又冷笑道:“哀家有一言要奉劝扶相,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不要以为有皇上庇护便可以为所欲为,做错了事也不会受到惩罚。皇上能保你一时,未必能保你一世。你身为一国之相,肩挑江山社稷,应时时小心、事事谨慎,谨言慎行,切莫辜负了皇上的错爱,辱没了尊师的清名。”

果然是我挡了王氏的道吗?哼,能得瑟你就尽情得瑟吧,我看王氏倒霉了你还怎么得瑟。我心中一哂,作受教状道:“微臣定当谨记太后教训,每日三省自身,绝不授人把柄。”

“如此自是再好不过,希望扶相记住今日之言。”

我咬了咬唇,道:“皇上尚有急事召见,请恕微臣先行告退。”话罢,低头迅速离开。

御书房中,烛火摇曳暖亮。裴少卿身披龙袍,正独自坐于案前批阅奏章,只见他剑眉紧蹙,面色颇有些苍白,显然是极为疲惫的模样。见到我来,他放下朱笔,凤眸中迅速浮起一抹笑意,道:“回来了?”

我心想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遂挪过去,慢吞吞地磕了个头,道:“微臣扶嫣参见皇上。”

“不必多礼,起来坐吧。”

我依言坐下,小喜子奉上茶点,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赈灾工作可还顺利?”

“托皇上的洪福,灾情已得到有效的遏制。截止到微臣回京之间,绝大部分水利工程大致完工,干涸的农田得到灌溉,先前浪费的种子也由官府出面派发给百姓。赈灾金尚余下三千五百六十二两纹银,微臣将这笔钱交由巡抚衙门保管,以防灾情反扑。”我将账簿上呈给他,道:“这是账簿,请皇上过目。”

“嗯,这样便好。”裴少卿接过账簿粗粗浏览一番,忽然长长地叹息一声,伸手揉按太阳穴,似真似假地笑道:“说起来,还真是怀念在江南的那几日,比起皇上,朕更想听你唤朕——少卿~”

最后那两个字语意娇嗔、百转千回,我顿觉一阵恶寒,浑身鸡皮疙瘩抖落一地。=___,=

☆、36今宵与君别梦寒(1)

我干笑道:“皇上,这里是帝都,不比江南。方才还有人警告微臣要谨言慎行,倘若微臣再出什么差错,只怕皇上也罩不了微臣,早晚要吃不了兜着走!”

裴少卿面色一沉,道:“太后跟你说的?她还说什么了?”

“太后只是训诫微臣不要为所欲为,更不要以为皇上可以永远庇护微臣,要时刻警醒自身,切莫辜负了皇上的错爱。”

裴少卿不屑地挥手,道:“听听便好,不用放在心上,她不能将你怎么样。”他指了指堆在地上的三堆足有半人高的奏折,笑道:“你猜这是什么?”

我想了想,疑惑道:“莫不是留给微臣批阅的?”

“不是,这是最近一段时间众臣弹劾你的奏章。”

“……”

原以为最多不过一堆,没想到竟有整整三堆!落井下石的人如此之多,果然是我平日里做人太失败吗?

他挑了挑剑眉,含笑瞥我道:“你不用那种悲痛欲绝的表情,朕又不会果真办你。”说着,起身走到我身边,伸手递来一本薄册子,道:“这是弹劾过你的官员名单,你且看看自己平时得罪了多少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我一边翻小册子,一边瞠目结舌道:“不是吧,怎么这么多!不对,我印象里没得罪过这么多人啊!难道是先前被师父整治过的贪官污吏都来挟私报复了么?什么?怎么还有礼部侍郎、御史中丞、宣正大夫……我呸,这群王八蛋!明明受过师父提携,竟然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哼,我记住他们了!”

裴少卿笑得像只狐狸,俊脸上分明写着“你自己爱怎么办便怎么办吧”。

阖上小册子,我不禁再次想起那篇罪己诏,心下骤然一暖,连带鼻子也有些微微发酸。我偷眼瞥了瞥裴少卿,他正好整以暇地将我望着,凤眸之中流光溢彩。不知为何,心跳骤然加快,耳根子也跟着热了起来。

我清了清嗓子,小声说:“少卿,这次谢谢你,若不是有你为我兜着,只怕我早就被革职查办蹲天牢了。若不是有你,我当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唇畔的笑意再深三分,他装聋作哑道:“啊?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头一次没有因为他的无赖而恼怒,我迎上他的视线,郑重道:“少卿,谢谢你。”

他微微一愣,面上浮起几许讶异的神色,仿佛对我的认真始料未及。半晌,起身走到我身旁,俯□,修长的手指勾起我的下巴,似笑非笑道:“一句谢谢就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