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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相如此多娇/良相,不要走(41)

这人最是擅长将旁人对他的好感扼杀在摇篮里,难得对他心存感激一次,一下子就没了。遇到这种的调戏,若是换做从前我还会不知所措,闹个大红脸,但经过江南之行,我觉得自己的应对招数已然炉火纯青。

我挥开他的手,淡定道:“不然皇上想怎么样?”

他也不勉强,只是顺手收回手,摸了摸下巴,作纠结状道:“不如……以身相许,如何?”

我脱口而出道:“皇上若是娶了微臣,那王清婉怎么办?”

裴少卿蓦然愣住,神色迅速黯淡下来,眼中若有雨打春花,凄艳艳的。他垂眸不语唇畔似是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看得我竟是心中一刺,不禁暗恼自己嘴太快。毕竟他救了我一命,让他占些嘴上便宜又能怎样。

我有些内疚地开口,“皇上……”

“我找你进宫正是为了此事。”他迅速从桌案上抽出一卷圣旨递给我,灼亮迫人的目光将我牢牢锁住,道:“想必你也有所耳闻,母后为了保住王氏地位,逼迫我立王清婉为后,诏书都替我拟好了,只待时机成熟便昭告天下。他们眼里,哪里容得下我这个皇帝?扶嫣,你说我该不该如他们所愿?”

我惊疑不定地接过圣旨来看,心下五味陈错,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一时间,复杂的情绪在胸腔中涌动不息,有几分释然,亦有几分失落。

裴少卿,果然还是选择了以后位换取皇权。

我将圣旨递还给他,扯出一丝笑道:“那微臣便先向皇上道一声恭喜了。”

裴少卿捏紧圣旨,看得出他力道极大,几乎能望见苍白的骨节。暖亮的烛火映衬着他挺拔的轮廓,竟是前所未有的冷峻。他沉默不语地将我望着,眼底依稀沉着山雨欲来的黯痛与怒火,看得我心口一震。半晌,他缓缓开口,声音涩到凝滞,“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

“既然皇上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何必再问微臣?皇上希望听到微臣怎么说?倘若微臣反对您立王清婉为后,您便会果真如微臣所愿吗?”

我不太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其实在来的路上我便仔细想过了,假如我是裴少卿,我定会舍弃后位选择皇权。他若不想一辈子当个看人眼色、受人摆布的傀儡皇帝,这便是削弱外戚党的天赐良机。再者说,毕竟皇帝可有三宫六院,即便他娶了王清婉,也可以再纳自己心仪的女人为嫔妃。只要他不让王清婉诞下皇子,王氏便不会再构成任何威胁。

“倘若我说我会呢?”

“什——”

不待我反应过来,他一把将我拉怀里,微微扎人的下巴轻柔地摩挲着我的脸颊,湿热的气息在耳畔肆意喷洒,“倘若我说我会呢?只要你反对,我便撕毁圣旨,不立王清婉。我想清楚了,来日方长,我可以慢慢再寻机会对付外戚党,但是在我心里,不是随便谁都配得上皇后之位,有资格与我并肩执手的,只能是我所爱的女人。”

裴少卿紧紧地抱住我,有力的臂膀将我牢牢禁锢,我瞬间便懵了,下意识地想要将他推开,奈何我每一次动作都会换来他惩罚般的加重力道。我被憋得头昏脑胀透不过气来,只得艰难道:“皇上,王氏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想要再寻机会谈何容易,此番机会难得,您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他将我松开,沉默良久,声音暗哑道:“扶嫣,你当真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么?我几次三番试探你,再傻的人也该有所知觉了吧。还是说,你在故意装糊涂?”

我不敢置信地将他望着,震惊得不知所措。“你、你不是跟我开玩笑的吗?”

“看来是真傻。”他笑了笑,笑得凄然,“我说开玩笑你便信,那我说我喜欢你,你为何不信?”

“我……”我一时语塞。

“扶嫣,我再问你一次,你可愿来我身边?”他看着我,凤眸之中隐有几许哀求,这样的情绪我从未见过。

不是没想过他的调戏背后是否别有深意,也不是没想过,依他这般恶劣的个性,为何愿意三番两次舍己护我。不是没有感觉,而是不愿自作多情。也不是不愿相信,而是我的心里早已住着另一个人了。纵然知道前方将是一片无法逾越的禁区,我依然无法割舍心底深处那份爱恋。

我低头,苦涩地笑道:“微臣自然愿意留在皇上的身边,为您安邦定国,为许国的黎民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皇上,让微臣守着您的锦绣江山,一世为臣,可好?”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微臣……只能做到这样。”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裴少卿缓缓后退几步,颓然道:“为什么?是因为姜誉吗?”

“……不是。”

“我劝你最好断了那念头。只要你们做一日师徒,便一日不能逾越伦常的禁区。何况,姜誉并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敢说,普天之下除了他自己,再也没第二个人能将他看透,你……”

以为我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人点破。连裴少卿都已有所知觉了,那师父他……我不敢往下想,大声打断他,“不是!我都说了不是!”

“不是吗?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

“我……唔……”

湿热的吻,霸道地夺取了我的呼吸。

裴少卿几近疯狂地啃咬着我的嘴唇,高挺的鼻梁毫不怜惜地压迫着我的鼻子,仿佛是在惩罚、是在发泄。舌尖绕开牙关,迅速滑入我的口中,攻城略地,由不得我抗拒。

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一道符咒镇在原地,半分都动弹不得。

半晌,我使出全身力气将他推开,伸手抚了抚微微肿痛的嘴唇,竟有些失魂落魄。呆立一瞬,终是转身落荒而逃。

***

回到相府,夜已深沉。

夜风清凉,却不能抚平我凌乱的心跳。我捂着嘴巴,疾步向醉霞苑走去,不愿让任何看到我此刻惊慌失措的模样。奈何事与愿违,途径花园时,不期然撞上了那一抹清淡出尘的身影。我暗叫不妙,下意识地扭头就要走,却堪堪被他唤住。

“嫣儿。”

我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干笑道:“这么晚了师父还没睡?”

师父掌灯立在荷池旁,若非身上多了一件披风,我几乎以为他不曾离开过。大红灯笼氤氲着柔和的光晕,将他的神色照得幽深莫测。

他的视线在我面上停留片刻,最终落到了我的唇上,只一瞬的功夫,温润淡然的眸底便掀起了狂风暴雨。我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心口登时跳如擂鼓,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沉默良久,他缓缓向我走来,目光始终不曾离开我的嘴唇。我不自在地别过脸,努力地躲避着他的注视。

温凉的指肚拂上我的嘴唇,动作极是轻柔,却再次激起了轻微的刺痛感。身子猛然一颤,我只觉面上愈加烧烫起来,莫名的不安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这种感觉比起在御花园被他撞见那次还要强烈。

“嘴巴怎么了?”深沉的夜色中,他的语气听起来如薄雾般飘渺不定。

我勉强扯出一丝笑,道:“徒儿方才走得急,不慎跌了一跤,嘴巴磕在石阶上擦破了点皮,一会儿回房上些药便会好的。”

师父一言不发地将我望着,也不知信是不信。半晌,徐徐收回手,意味不明道:“是吗?”

我也知道这个谎言很是拙劣,几乎不可能蒙骗得了师父。但要我将实情告诉他,我万万做不到,只好扯谎到底。迎上他审视的目光,我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点了点头,扯开话题道:“师父,你是不是有事要跟徒儿说?”

他抿唇笑了笑,淡淡道:“没有,为师看你入宫这么久还不回来,有些担心罢了。”

不知为何,鼻子忽然一酸,泪水便模糊了眼眶。今晚真是奇怪,好似特别容易动情。我慌忙垂下眼睑,装作被风沙迷了眼,迅速抬手揉掉泪水。

师父轻轻摸了摸我的脑袋,微笑道:“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快回去睡吧。”

我乖巧地点头,道:“师父,你也早些歇息。”说完,转身朝醉霞苑走去。

身后,他手提红灯笼静静站在原地,许久不曾离开。暖亮的光芒笼着他单薄的身形,在苍茫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寂寥。眸中一片黯淡,仿若珠宝蒙了尘埃,光芒不再。

☆、37今宵与君别梦寒(2)

心中有事,一夜难眠。只要一闭上眼,师父与裴少卿的脸便会交替浮现,堪堪搅得我心乱如麻。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受得紧,索性披衣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希望以此来减轻心里的纠结与焦虑。

大约是听到动静,书蓉叩门而入,揉着惺忪的睡眼道:“小姐,您怎么还不睡?”

“小姐我睡不着,”我向她招手,道:“书蓉,过来过来,陪我说会儿话。”

她乖乖地走过来坐下,我想了想,说:“书蓉,我问你,假如有一个人,他平日里经常欺负你、调戏你、嘲笑你,还爱看你笑话,你恨他恨得牙痒痒,时刻希望将他拖出去狂打一顿以泄心头之恨。你以为你们彼此两相看厌,但当你遇到危险或麻烦时,他总会挺身而出保护你,你说这样的人会不会……”

书蓉打断我,一针见血道:“小姐,您是在说皇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