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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相如此多娇/良相,不要走(76)

一名士兵走进来,奉上一本折子,转身退了下去。师父打开折子,神色渐渐凝重起来,我忙凑上去,问道:“出了什么事?”

“王始安之子王跃率领东路军从太原府进攻燕国,三天前在夏州遭到燕军阻击,死伤惨重,派人传信请求支援。”

我沉吟道:“可是斛律涛就要来攻城了,我们尚且自顾不暇,如何分散兵力去支援东路军?”

他走到我身旁,轻轻啄了啄我的额头,柔声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我自有打算。我会尽快结束这场战场,然后就带你回家。”

回家?我下意识地想到了相府,遂不假思索道:“不是决定要离开帝都了吗?”

“不回帝都,你想去哪里我们便去哪里,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是家。”他忽然收紧臂膀,将我牢牢禁锢在胸前。我有些透不过气来,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地拥抱我,可我却无法抗拒他的怀抱,便放任自己渐渐沉沦。

湿热的呼吸肆意喷洒,他的声线格外格外低沉,哑声说:“嫣儿,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

矮油,整个人像是泡在蜜糖水里面,幸福得直要冒泡了……

我满足地笑道:“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69醉卧沙场君莫笑(5)

九月初,斛律涛率三万大军攻城。

第一日,燕军趁夜袭击,架了木梯想要爬上城墙。师父亲自登城守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命人从百尺城墙上推下滚石檑木,燕军大部死伤无数。

第二日,燕军在西平城外摆出弓弩阵,万箭齐发,密密麻麻的箭雨破空而来,守城将士死伤过半。我建议师父效仿孔明草船借箭,在城楼上摆上一派稻草人,伪装成士兵的模样。就这样,我军平白获得了上万支羽箭。

第三日,燕军试图从城外挖掘地道,偷袭守城士兵,不料被师父及时发现。他命人从城内向外反挖地道,并埋上大缸,只要伏在大缸上听声便可得知燕军的大概方位,再设下埋伏,一旦有燕军挖过来,便即刻取其首级。

第四日……

总而言之,燕军的攻城之法可谓千变万化,每天变着法子折腾,却都被师父一一破解。我不得不佩服斛律涛,他的思路之奇葩,方法之怪诞,简直闻所未闻。收集起来,大概可以编成一部媲美《孙子兵法》的《斛律氏攻城大全》了。

半个月之后,三万燕军折损过半,西平府却依然坚若磐石,守而不失。

这日清早,我刚起床洗漱完毕,准备去主帐找师父。

文涛摇着扇子走进来,整个人笑得花枝乱颤前仰后合,“你快去城楼上看,斛律涛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找了一堆舞剑士在城外表演舞剑!哈哈哈哈,还搞出各种花样,哎嘛,笑死我了,这是打仗还是杂耍啊,哈哈哈哈……”

我听得满头黑线,跑上城楼一看,果不其然,数千名舞剑士正舞剑舞得不亦乐乎,非但有剑术表演,还有花样舞剑。舞剑士们齐刷刷地将手中的剑抛上天空,再以各种姿势接住,场面之壮观,堪堪令人叹为观止。

师父、李坤与另一名副将并肩站在城墙上,皆是忍俊不禁的神色。我无奈地扶额道:“斛律涛今天又是玩得哪一出?”

师父解释道:“先帝在位时,我朝曾派使臣出使燕国,在国宴上,燕国王命人表演这种花样舞剑术。据说,我朝使臣看后吓得两股战战,冷汗直流,燕国王以为这是害怕的表现,遂龙颜大悦。斛律涛大概是听说了这个典故,所以派人在城下舞剑,想要以此威吓我方将士。”

李坤哈哈大笑,道:“殊不知,我朝使臣并不是因燕国的剑术高明而好怕,只是担心那些舞剑士一个没接稳,剑就飞到自己这儿来了。”

“……”,我只觉头顶上有几只乌鸦列队飞过。

恰在此时,一名士兵急匆匆来报,“将军,东路军送来急报,道是我军被燕军围困在夏州城内,王将军身受重伤,目前危在旦夕,请您出兵支援。”

师父剑眉紧蹙,道:“怎么会这样?十天前不是派人过去支援了吗?没有救得了他们吗?”

那士兵摇头,只道不知。

师父沉吟不语,神色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教我也跟着莫名的揪心。半晌,他对李坤道:“看来夏州那边的情况不甚乐观,横竖西平府一时半会攻不下来,我亲自带兵过去支援。夏州必须拿下,否则后患无穷。李大人,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了。”

李坤点头道好。

“等下!”一阵强烈的不安如潮水般倏然涌上心头,我急切地抓住师父的衣袖,沉声道:“将军,小心有诈!”

“我知道。”师父点了点头,向我投来一个安心的目光,笑容柔若春风,用唇形对我说:好好照顾自己,我很快回来。

我静静站在原地,目送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下暗暗祈祷他能平安归来。

师父走后,我在城楼上站了许久,城下,燕军的舞剑士依然兴致盎然地表演花样剑术,仿佛不知疲乏。我军的守城将士看得津津有味,甚是欢乐,可我却再也无心取笑他们。

时近晌午,我垂头丧气地往营地方向走去,师父不在,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些什么,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

忽闻身后有人唤我,“扶相。”

我扭头一看,那厢李坤手奉一卷圣旨,缓步向我走来,朗声道:“皇上有旨,扶相接旨。”

心下骤然一紧,我忙跪下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丞相扶嫣即刻启程返京,朕有要事相商,不得有误。钦此。”

原来如此……

事到如今,若我再想不明白未免也太蠢笨了。我低头接过圣旨,笑道:“调虎离山之计?夏州根本没有告急,你们故意支开师父,是想借此机会把我带回帝都,对吗?这的确是裴少卿的作风。”

李坤笑道:“扶相是个聪明人。”

“若我不回去呢?”

他摊手,“那就很难说睿王殿下会怎么样了。”

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生疼一片。我咬牙切齿地笑道:“好,我跟你走。”

☆、70尾声:清风聚散空回首(上)

半个月之后,帝都。

初秋的夜晚,带了些许如水的凉意。无风,夜色分外晴朗。又是一轮皎洁的满月,清辉盈盈。御花园中,满园桂花树青葱蓊郁,淡黄色的小花点缀其间,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甜美的桂花香味。

时隔两月,再次站在御书房外,我竟恍然而生隔世之感。

推门而入,只见裴少卿身着一袭白衣,正端坐案前批阅奏章。暖黄的烛光映着他略显憔悴的侧脸,看起来比从前清减了不少。

他微微挑了挑剑眉,眼皮一掀,向我投来一个似笑非笑的目光,“本事越发大了,竟敢不辞而别,还一走就是两个月。怎么,终于舍得回来了?”

我在心里默默地向他比了个中指,暗自腹诽:我呸,要不是你用师父威胁我,我才不回来呢!遂硬着头皮挪过去,磕了个头,道:“民女扶嫣参见皇上。”

“民女?”他将我扶起来,笑得依然如从前那般欠揍,道:“哦,你那封辞官奏折朕看了,行文欠流畅,感情欠真挚,理由欠充足,所以不予批准!”

我满头黑线道:“那我回去重写……”

“不行,你当相位是什么?说干就干,说不干就不干?朕听说你在西北智勇破敌,如此人才,朕怎么能放你辞官?”说着,裴少卿摊手,一脸我就是不同意你奈我何的无赖神情。

尽管只是一瞬的功夫,我分明从他眼中捕捉到一丝不易觉察的伤痛。那双曾经流光溢彩的凤眸,好似珠宝蒙上了尘埃,光芒不再。我知道他在强颜欢笑,不用想也知道,这两个月他过得有多么艰难。

我叹了口气,温言道:“皇上,强扭的瓜不甜。”

裴少卿微微一愣,终于收起了先前的伪装,神色迅速黯淡下来。

垂眸缄默许久,他伸手扶住我的肩,认真道:“扶嫣,你是许国开国以来第一位女丞相,你注定要留名青史。你在位期间,政绩斐然,百姓有目共睹,大家都赞你清正廉洁,是民之青天。难道你不想名垂千古,像周旦孔明那般受千秋万世的顶礼膜拜吗?”

我缓缓摇了摇头,道:“我不想。皇上,我不是圣人,没有那么广阔的心胸去容纳苍生社稷。我不要高官厚禄,也不想名垂千古,只求能与我爱的人归隐世外,携手共度余生。”

“是吗?”他的身子僵了僵,双手终究是无力地垂了下去,哑声道:“他就那么好?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少卿,这没有可比性,感情本来就不是一件公平的事,不能用好坏来衡量。你很好很好,可你终究不是我想要的。或许他哪里都不好,只要我爱他,在我心里他便是最好的。”

原本以为这番话我会说得很艰涩,因为我不能回应他的感情,到底是对他有所亏欠。可现在,说完之后,我的心里竟是前所未有的释然,好似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小时候师父对我说,不好的事情,就要舍得让它结束。我想,我与裴少卿之间的纠缠,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我明白了……”他的唇畔迅速浮起一抹黯淡而苦涩的笑意,毫不掩饰悲痛的神色,看得我心下一刺。半晌之后,他拉起我的手,紧紧握在掌心,一字一句道:“小嫣,你知道吗?我一直告诉自己,我没有输给他,我只是输给了时间。他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能与你朝夕相伴,有足够的时候赢得你的心。呵,其实我心里清楚,这些不过是我给自己找的借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