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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相如此多娇/良相,不要走(75)

他微笑着解释道:“是我主动请缨,请求皇上让我挂帅的。拓跋安暴毙宫中,是耶律沙一手安排,为的是挑起许燕之间的争端。你走之后,皇上派使臣送出国书,解释拓跋安乃是饮酒过度而死,并答应赠金千两作为补偿。谁知一向糊涂的燕国王好像忽然清醒了过来,怎么也不肯相信,非但当场撕毁国书,还将使臣囚禁起来严刑拷打。这场仗不得不打,只是朝中武将凋零,能独当一面的更是屈指可数。皇上不得不答应,不过他对我心存忌惮,所以才会任命李坤为监军,名为监督,实为监视。”

我忽然想起王氏倒台时,裴少卿曾对我说,他早就在王始安身边安排了眼线,若是王始安怀有二心,则立刻取其性命。果然,这次他故技重施,打了同样的算盘。

思前想后,我不由愈发困惑,“你为何要主动请缨?元妃娘娘是燕国的大公主,你……”

“嫣儿,你可知道,耶律沙有一个习惯,他攻城之后必要屠城。这一个月来,他连克六城,贺兰山以东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我朝的将军虽然没有他这么残忍嗜杀,但纵兵抢掠、虐待战俘之事也时有发生。这场仗若是由我来打,至少我会保证善待燕国百姓。母妃曾经对我说,燕国国祚将尽,亡国只是迟早的事,问题只在亡于何人之手。既然避无可避,那便只能想办法将伤害降到最低。”

我了然点头,沉默一瞬,问道:“师父,此战之后,你有何打算?”抬起头,不期然迎上他温柔含笑的视线,一时间心弦颤动。

他像是看透我的心思,抿唇微微一笑,道:“你想问什么?”

我绞着衣角,颇有些忐忑道:“若我说……我不愿你兼济天下,你会抛开一切,随我远走江湖吗?”

“以为我想要皇位?”

我一怔,萦绕心头多时的问题,竟被他如此风轻云淡地说出来,不由讷讷点头。师父是先帝一手培养的皇位接班人,当年若是没有那场大火,只怕现在坐在皇位上的人便不是裴少卿而是他了。

“嫣儿,我从来没想过要跟皇上争夺皇位,这些年我苦心经营,唯一的目的便是为母妃报仇雪恨,其余别无所求。我知道你不喜欢当女丞相,我答应你,待战事一了,我便带你离开帝都。天高地广,总有一方净土能让我们驻足。那时,我们隐姓埋名,世上再无睿王扶相。你说好不好?”

还有什么比多年夙愿一朝实现更幸福的事吗?

我欣喜地连连点头,埋首在他的颈间,与他紧紧相拥。我知道,这方清新的怀抱会替我挡去所有风雨,一如既往的温暖我。

☆、68醉卧沙场君莫笑(4)

距离斛律涛所定的攻城之日越来越近,师父便也越发繁忙起来。依照事前制定的策略,燕国的都城兴庆府应由师父率领的中路生力军攻克,而西平府是兴庆府的天然屏障,能否顺利攻下兴庆府将取决于能否守住西平城。

入夜。

圆月高悬天边,流光皎洁,静静地淌泻在苍凉的荒漠上。暑意消散,凉风习习。

今日恰是八月十五,只是眼□处战场,加之燕国又没有过中秋节的传统,自然不可能吃到月饼了。晌午过后,我与文涛一同进西平城采购了一些食材,命伙房做成类似于月饼的馅饼分给士兵们吃,以慰大家思乡之情。

主帐内灯火通明,师父正负手立在案前,专心致志地看着江山舆形图。我将食盒放在案上,轻声道:“师父,该喝药。”

他转过身,眼中迅速浮起几许温柔的笑意,“我没事了,明天起不用给我送药来了。”

我望着他颇为憔悴的脸庞,不由得心疼地叹道:“怎么不用?你的伤势还未完全复原,五日之内又熬了三次通宵,就算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这样折腾。”

他微微一笑,捉住我的手,说:“不碍事,我自幼习武,身体底子好。营中药材储备不算充裕,不少药材出现了短缺。万一两军交锋,倘若药材不够,无法医治伤员,必定影响士气。所以,还是用在刀口上的好。”

我抗议道:“师父,我知道你顾全大局,以大事为重,可见你如此劳累,我怎么能不担心呢?对,你是许国的睿王殿下,是三军统帅,可你也是我的……那个谁。除了你,我一无所有,不紧张你我还能紧张谁?”

师父微微一愣,似有淡淡的歉意在眼底缓缓流淌。他轻抚我的脸颊,温柔的声音若带几分心疼,道:“对不起,嫣儿,教你担心了。”

我鼻子一酸,默不作声地扑进他的怀中。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击破我的防线,让我彻底没辙。因为曾经失去过,因为知道这份幸福来之不易,所以格外害怕失去。

他一手将我揽住,拍了拍我的脑袋,笑道:“没事的,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听说你今天亲手做了馅饼,我从下午一直忙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吃晚饭,不给我尝尝吗?”

我乖乖地点了点头,打开食盒,将一碟馅饼放在他面前,道:“这里面的绿豆泥是用桂花糖熬出来的,桂花糖不好取,所以我只做了这一碟,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其实你不用这么费心的,只要是你做的,怎么样我都喜欢。”师父夹起一块尝了尝,赞道:“真好吃。”

我抿唇,略带羞涩地笑了笑。意念一动,斟酌着问道:“师父,我听说沈湄疯了,是吗?”

我总以为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的师父的人,却总是忽略了沈湄。放眼帝都,喜欢师父的姑娘有很多,却没有一个像她这般用情至深,她对师父的爱绝不比我少。

师父的手稍稍一顿,道:“不是的,她没疯,她出家了。当时,未免引人怀疑,沈洛的尸身没有运回帝都,而是直接安葬在姑苏。沈湄在得知事情的真相后,辞了太医,入了空门。”

我听得难过,虽说我不喜欢看她老是纠缠师父,却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好姑娘。如今她唯一的哥哥为救师父而死,而师父却不能接受她的爱意,这要教她情何以堪?

我叹道:“如果有机会,我想去姑苏看看她。”

“她离开之前曾说,她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我们任何人,只愿青灯苦禅,聊度一生,为她哥哥祈福。往事如梦,梦醒了,一切都结束了。”师父放下筷子,轻轻叹息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沈洛为我伐脉换血,沈湄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对她,我心有愧疚,可我不能因为愧疚便接受她的爱,这对她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或许,遁入空门对她来说是另一种解脱。她都看开了,你也不必再执着。”

我默然点头,心中不胜欷歔。沉默半晌,问道:“师父,你说我爹是集贤院秘阁校理陆策,当年是他把你从火场中揪出来的。文涛告诉我,你为了保护陆家的人,谎称没有任何人救你,全凭自己逃出生天。那么,陆家的人现在在哪里?”

“想见见你的家人吗?”

“也不是,只是有些好奇。”我与他们素未谋面,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我与师父相依为命,在我心里,只有他才是我真正的家人。

“今春在江南时,耶律沙其实是为见我而来。一方面是商讨联手灭燕之事,另一方面,我请他将陆家的人带回遥辇国安顿,他答应我要好好照料他们。毕竟在许国多留一日,便多一日的危险。”

闻言,我不由暗吃一惊,忽然想起离开临安前一夜,我有事要找师父商量,却发现他迟迟未归,后来他推说是与老友叙旧,原来是去见耶律沙了。他早已打算与遥辇国结盟,此事果然与王氏无关,一开始我便想错了方向。

我奇道:“耶律沙为什么会答应你?”

师父容笑淡淡,眸中深意乍起,“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交易。”

“什么交易?”

“传说燕国的草原上埋藏着燕□□开国时留下的宝藏,谁能寻得宝藏,谁便能问鼎中原。耶律沙想要寻得宝藏献给国主耶律修,我可以帮他找到宝藏,但作为交换条件,他要替我照料陆家的人。”

我大吃一惊,道:“你知道宝藏在哪儿?”

他将一枚温凉的物什塞到我手上,微笑道:“这个就是燕国的宝藏。”

我低头一看,竟是那支白玉珠钗,不由惊讶道:“真的吗?”

师父点头,解释道:“其实燕国根本没有□□宝藏,一切不过是人们以讹传讹罢了。若真要说有什么宝藏,那便应该是母妃了吧。母妃口衔明珠而生,有预知国之兴衰的能力。她很早便知道燕国将亡,所以老国王才会将她嫁给父皇,希望以此巩固邦交,求得许国庇佑,使燕国的国祚能有所延长。这枚珍珠便是母妃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我恍然大悟,不禁啧啧称奇,问道:“原来如此,那你拿什么给耶律沙呢?”

“燕国的荒漠中有一种黑色的油,遇火能燃,可用来制造兵器。我骗耶律沙,那便是燕国的宝藏。”

“他信了吗?”

“当然,耶律修生性好战,得之欣喜若狂。”

我点了点头,待要说话,忽听帐外有人道:“启禀将军,东路军送来急报。”

我忙收起珠钗,起身站到一旁,随手拿起一句书册摆出正在阅读的样子。

师父含笑瞥了我一眼,正色道:“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