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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快醒醒/只怪圣僧太妖孽(13)

我这人素来容易入戏,常常感动得涕泪不止。我一边抽泣,一边捉起希音的衣袖胡乱抹了抹。“林公子,你的痴心守候却只能换得她一日的记忆,值得吗?”

林铮深情道:“只要她能过得快心,便无所谓值不值得。”

我“嗷呜”一声,一头扑进希音怀疑。希音含笑望了望我,一手悄然抚上我的脊背,安抚地来回摩挲。“林公子不必着急,依我看,桑小姐的病倒也不是没法医治。”

林铮喜出望外,眸中泛起暗淡不明的水色,激动道:“若王……圣僧能医好沐云的怪病,我愿效犬马之劳以报答圣僧的大恩大德!”

“我不要你报答。”希音神色清淡,笑道:“我只要你记得当初立下的誓言。”

***

返身回厢房时,明月已升至中天。

我大失所望地叹了口气,道:“圣僧啊圣僧,原来你早就认识藏龙隐凤,我还当你真的无所不知,单靠脉象便能将人家的八卦给挖出来。”

希音轻飘飘地砸了一句:“你也没问我。”

我噎了噎,细声嘀咕:“你也没告诉我。”

他笑道:“再者说,我还能诊出连林铮都不知道的事。”

“林铮都不知道的事?”我万分好奇,催促道:“快说来听听。”

“桑小姐已怀孕一月有余。”

我惊得掩住了嘴,转念一想,又问:“可她看了那许多名医神医太医,为什么没有一人指出来?”

“即便是太医院院长,也只能诊出两月以上的喜脉。他们的医术不及我高明,诊不出来有何奇怪?”他替我推开房门,似笑非笑道:“罢了,这些事不需要你操心,快回去歇息吧,明早带你去吃四喜汤圆。”

☆、第十章

清早醒来时,一身中衣已然湿透,冷汗自额间滚滚而落。我轻抚胸口,呆坐在床上出神,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又是那个梦。

天寒地冻,漫天雪花狂舞。素雪浮光,满目尽是苍茫的白色。

北风拂面如同刀割,我狼狈地跌倒在雪地里,蜷缩着身子不停地颤抖。虽然已是筋疲力尽、奄奄一息,紧握玉梅簪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劲。

梦的尽头,依然是那个神秘的男人。

灼亮迫人的星眸、若有若无的笑意、修长如玉的手指……细节丰盈而灵动,却独独不能窥见他的真面目。

他向我伸出手来,声音如三月春风般温柔醉人:“小妹妹,你还好吗?”

梦中的一切挥之不去,不停地在眼前重现。他究竟是谁?与我的过去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竟会三番两次梦见他?思绪繁芜杂乱,越想越没有头绪,我无奈地叹息,只得先起身洗漱更衣。

推门而出,清爽的晨风裹挟着花香抚面而来,沁人心脾。鸟儿在树梢上下雀跃,温暖的春阳透过树缝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昨晚希音信誓旦旦地说要带我去吃四喜汤圆,现在却不见人影,还说甚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决定代表佛祖鞭策他,遂举步朝他房间走去。然,途径庭院时,不经意的一瞥,我不由得停下脚步。

还是缤纷胜雪的梨花树下,桑沐云着一袭白纱流仙裙亭亭玉立。风清过处,梨花款款而落,如同漫天飘零的花雨。

纯白的花瓣从她眉梢眼角划过,她就那般静静地站在那里,若瑶台仙子误入人间。

桑沐云的眼神专注而迷离,仿佛在期盼、在眺望,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入她的眼。

她这样没日没夜、有人没人地看那个方向,也不知究竟在看何物。我走近她身旁,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除了院门,便只有院门旁的老桑树,老桑树上还有一只鸟窝。

我心道她总不能看鸟窝吧,遂又伸长脖子仔细张望,仍是什么都不曾望见。我奇道:“桑小姐,你在看什么?是桑树顶上那个鸟窝吗?”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启唇:“不是。”

“那你在看什么?”

“等人。”

“等什么人?”

她终于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抬眸将我望了望,秀丽的脸上浮起一丝甜甜的笑意。旋即,以指封唇做出噤声的姿势,“嘘……”

我:“?”

“我在等他来接我。”桑沐云颊染浅绯,似有羞赧地抿嘴微笑,复继续对着那扇空荡荡的院门入定。

难道是藏龙隐凤?可她明明不记得他了。我委实好奇得紧,横竖问了,便打破沙锅问到底吧,遂道:“他……是谁?”

“他是谁?”她一愣,困惑地摇头:“我也不知道……”

我残念地在原地原地杵了一会儿,半晌,默默地走开了。

***

希音盛上一碗热腾腾的四喜汤圆放到我面前,道:“小梅,你发什么呆?”

我回过神,道:“今早我在庭院里遇见桑沐云,她告诉我她在等人,我问她等谁,她却说不知道。她原本的心上人是林铮,若要说等谁,按理说也该是林铮。可如今她已不记得他,既然不是林铮,那又会是谁?”

他挑眉笑睨我,复夹来一块水晶虾饺,道:“此事无需你操心,乖乖把这些吃了。”

我将那水晶虾饺扒进嘴里,哼唧道:“我好奇嘛。毕竟大家同为失忆人士,我对桑沐云的遭遇感同身受啊身受。若是我有心上人,我却将他忘记了,他定然会像林铮那样伤心伤神的。”

希音眸色一紧,似有涟漪在眼底缓缓漾开。他剑眉微蹙,定定地将我凝望着,视线灼亮迫人。良久,喑哑的声音若带几分紧绷:“你……想起你的心上人了吗?”

“没有。”我摊手道:“或许,我根本就没有心上人。”

他似是松一口气,伸手轻柔地抚了抚我的肩膀,淡淡道:“无妨,他记得你就好。”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常举动弄得一头雾水,不明就里地望了望他摆在我肩头的收。他微怔,淡淡地将手收回,掩口轻咳。

我唏嘘道:“普天之下,像林铮这般痴情的男子真真是稀有动物、少之又少。我素来人品紧缺,只怕是碰不上这等良人的。”

他笑:“普天之下,比林铮更加痴情的男子尚有人在,你怎知你遇不上?”

“好吧,借你吉言,我能遇上。阿弥陀佛。”

希音:……

我吞了颗汤圆,叹道:“生活远比话本狗血精彩,此话果真不假。在这里故事里,我嗅到了爱恨交织、悬疑曲折、权欲争斗的气息。若是就此编成话本,定能大卖十万册,那号称言情新星的兰陵笑笑生也要靠边站。”

他似真似假道:“你不去当说书人挺可惜的。”

我点头表示赞同:“我觉得我从前一定是个话本写手。”顿了顿,补充道:“畅销话本写手。”

他说:“你可以重操旧业。”

我默了默,问:“圣僧啊圣僧,你说桑沐云并非患病而是被人下蛊,那你能医好她吗?”

“不能。”他爽快道:“我又不是蛊师。”

我一愣,作痛心疾首状:“你昨晚分明对林铮说能医好她,出家人不打诳语啊!”

希音振振有词,“阿弥陀佛,身为大夫总要给病人家属一点希望。再者说,只要将此事调查清楚,桑沐云的怪病自然会不医而愈。”

“可眼下毫无头绪,那厢桑沐云又痴痴傻傻的,只怕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想要调查清楚谈何容易?”我托腮思忖,将此事的经过大致回想了一遭,沉吟道:“我觉得问题的关键在于,那晚桑沐云离开林铮之后去了哪里,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桑府的。”

“你说得不错,但这只是其一。桑沐云深爱林铮,云雨之后却撇下情郎独自离去,这并不合常理。”

“但它确实发生了。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希音偏头将我望了一望,轻笑道:“原因很简单,她与林铮私会之前便已然被人下了蛊,当时以及此后的种种异常,不过是蛊毒发作而已。然,那桑沐云乃是大家闺秀,身边的随侍丫鬟人数众多。若想要避过众人耳目向她施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听他这般道来,我忽觉脑中灵光一闪,拍案道:“我知道了,是小月!”

只见希音悠悠地略扬下巴,以眼神示意我看楼下大街。我一愣,顺他的视线望去,果不其然,熙熙攘攘地大街上,一名青衣女子步履急促、神色仓皇。

不是旁人,正是桑沐云的贴身丫鬟,小月。

桑沐云乃是桑家独女,桑老爷将其视若珍宝,自幼便是过的众星拱月般的生活。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向她下蛊,又对她与林铮的这段感情了如指掌的人,除了小月,不做第二人想。然,她一介小小的丫鬟,平白无故地加害自己的主人却好像也没什么道理,多半是受人指使了。

我与希音一路尾随,想看看这丫鬟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这个时间她不在桑府好生伺候桑沐云,却独自一人跑出来,其中必有古怪,或许是去见那幕后黑手也未可知。

小月东拐西绕足足有一个时辰之久,几乎将锦城之内的大街小巷走了个遍。若非知道她心里有鬼,只怕要误以为她这是闲来无事出来逛大街的。她的步子时快时慢,快时健步如飞,慢时便会不动声色地四顾而望,仿佛是留心四周行人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