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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快醒醒/只怪圣僧太妖孽(34)

他说:“我会就行了。”

与希音共乘一骑这件事,一回生两回熟。

上回在锦城为了躲避黑衣人的追杀,希音迫不得已“借”了人家的马带我跑出来,这马自然是没有机会送还回去,而是就此放生了。

若说上次是为了逃命,那这次为给是为了治病救人,我便愈加心安理得。横竖我与希音也算共过患难,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若是我再扭捏作态,倒显得太过小家子气。

我这么想,毫不犹豫地向希音伸出手。他倏然发力,我只觉身下一空,这便已然稳稳当当地坐在马背上了。

希音将我用在怀里,策马而行。不多久,温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若带三分笑意,“小梅,方才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我说。

“没想什么吗?”他刻意压低声音,对咬耳朵道:“那你为何一直盯着我的手看?很好看吗?”

我呆了呆,这便想起来方才我在进行那番心理活动时,目光死死地黏在他向我伸出的手来。

我立马清嗓子,正色道:“……是挺好看的。”这是实话,希音的手指修长而白皙,骨节分明,仿若璞玉雕琢而成。指根处结有一层薄薄的茧子,不知是不是因为长期握剑而形成。

“是吗?那便送给你吧。”

嗳?圣僧的思维太过跳跃,我的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他方才是说,要把自己的手送给我吗?

“这话什么意思?”我略略转过脑袋,艰难地将他望一眼,发现他正笑眯眯地看我。脸颊倏然一烫,忙不迭又转过头。

“横竖我要还俗了,往后整个人都是你的,更何况这双手?”他顿了顿,笑意再深再分,道:“你说是吗?”

我吞了口口水,这话怎么听都有些意味深长的感觉,妖僧该不会在给我设什么套吧?他也不是头一回干这种事,每次我都傻不愣登地钻进他的套里,还闹个面红耳赤。转念一想,昨晚这个妖僧被我肆意轻薄,心里便释然了几分,遂深吸一口气,道:“是,圣僧说的是,这话我记下了。你的手是我的,你整个人都是我的。”

身后的希音似是微微一愣,旋即有一声闷笑自他胸臆中迸发出来,倒没再说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禁有些奇怪,方才我那话哪里说错了吗?

***

日落时分,我们终于赶到了天目湖。

湖光山色,眼前豁然开朗。湖周群山环抱,青山幽碧,景色美不胜收。湖岸蜿蜒曲折,夕阳的余晖洒在湖上,渔人泛舟而过,波光荡漾,泛起层层金色的涟漪。

我被眼前的美景所感染,满心是说不出的愉快,这便撒丫子湖岸跑了起来。希音牵着马跟在我身后,不时地扬声嘱咐:“小梅,当心些!”

我哪里顾得上他,自顾自跑得甚欢,忽然就乐极生悲了——我不慎踩上了一颗小石子,整个人便以一种扑倒的姿态向前摔去,瞬间摔了个狗啃泥。

“小梅,小梅!”希音忙不迭过来将我扶起,急切地将我上下好一通查看,问道:“你没事吧?”

我委屈地瘪瘪嘴,心中暗自骂了声娘,这人品也太紧缺了些,就这么跑跑都能摔倒。想完又瞥了一眼身边的湖水,恍然想起上次在大雷音寺跳水寻找记忆的经历……呃,还好不是跌在水里,否则我这只不会凫水的旱鸭子今日便要交代在这里了。

我揉了揉磕疼的下巴,说:“我没事……”

他搀着我,半是心疼半是责怪,道:“都说了小心些,这么大的人了,走路好歹看着些。”我自知理亏,垂下脑袋不说话。

***

日头沉下西山,天色已然不早,我与希音毕竟不是前来游山玩水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雪薇草。我希音将雪薇草的形态大致与我说了一番,我俩便分头沿湖岸寻找。谁知,一圈下来却一无所获。

恰在这是,一阵劲风不知从何处吹来,铅色沉云便压顶而来。我抬头望了望渐渐转阴的天色,担忧道:“方才天气还很好的,怎的一眨眼就要变天了?雪薇草还没找到,看来今天我们是回不去了,不如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万一这雨下下来,我们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希音沉吟半晌,点头道好。

离开湖岸约莫三四里的地方有几户农居,四周杂草丛生,甚至荒芜,看起来像是闲置许久的模样。其中有一户竟已然被烧成废墟,但见断壁残垣矗立在夜风之中,一派凄凉之色。

我望着那片废墟,心头浮起一丝莫名的悸动——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个地方仿佛似曾相识。

“小梅,你怎么了?”希音低头问我,天色已黑,他的脸庞被一片阴影笼罩。这般望去,神色有些怪异。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迷茫的摇头,环顾四周,道:“我觉得……我好像来过这里。”

“你来过这里?”他认真地审视我的神色,轻拧了眉间,追问:“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我刚想张口说话,下一刻,数种情绪一齐涌上来——悲伤、惶恐、不甘、绝望……这些情绪来的汹涌而强烈,并如潮水般迅速席卷过我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

“不要杀她,她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快走,小梅快走!”

“臭丫头,我看你往哪里跑!还不乖乖交出名册!”

“名册!”

☆、第二十九章

我捂住胸口大口喘息,却仿佛被人扼住喉头似的,气息怎么都不顺畅。太阳穴抽痛得厉害,整个头颅胀得像是要裂开一般。感官极度膨胀,即便是一些细小的声音都会放大数倍,迫得我几欲崩溃。

嘈杂的声音迅猛地冲击着我的耳膜,时而是咆哮怒吼,时而是絮絮低语。眼前一片猩红,不知是火光还是血光。

“臭丫头!你若再不交出名册,我便屠光全村人,我倒要看看你于心何忍!”

我惊慌失措地摇头,脚下步步后退,“不要,不要杀他们……”

“小梅,你不要管我们,快走,快走!待到了京城,九王爷自然会派人搭救你。千万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玉梅簪绝不能落在他人手里。你是名臣之后,只有拿着玉梅簪,你才能找到名册,为你的家人平反……”

我惊得倒抽一口冷气,却又忍不住心中的悲怆哀恸,只得死死咬着嘴唇,将泪水逼退,艰难地点头,道:“我记住了,我都记住了!爹,我带你一起走,我们一起去京城……”

混乱中,好像有人使劲推了我一把,“你快走……”

眼前急速掠过一些扭曲的脸庞,有的表情极其痛苦,有的睁大眼睛对我狞笑,皆是口口声声说着两个字——名册!

“梅知雪已经死了,从今以后,我就是玉小梅,玉小梅就是我。”

“你若不嫁给裴览,这便是一步死棋。你和裴昀,都得死!我知道你忘不了裴昀,我可以帮你。这是我燕国特有的情蛊,种下它,你便会全心全意爱上裴览,从此将裴昀忘得一干二净。”

一瞬间,似乎被人丢进了深山寒潭,寒意阵阵袭来,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渗入体中。恍惚中,我依稀看见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鹅毛大雪呼啸而来,我跌倒在破旧的街角,手中紧紧攥着玉梅簪,就像攥住救命稻草,如何都不肯松劲儿。

脑袋昏昏沉沉,景物明明灭灭,天地在眼前旋转不息。

恰在此时,一只极好看的手将我扶住,手指修长白皙,玉骨奇秀。说话的声音亦如春风拂面,教人甘愿沉醉其中,“小妹妹,你没事吧?”

我艰难地抬起头,忽的撞进一双深亮灼灼的眼眸中。眸光灵气逼人,若有星斗溶于其间。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可我却能感觉到那若带三分笑意的唇角轻轻勾起——他正在正在对我微笑。

“小梅,小梅!”有人急切地呼唤着我,一声一声直锤进我的心窝。

视线蓦地清晰起来,先前的人脸渐渐淡去,我这才被如当头棒喝,猛然回过神来。或许方才只是短短一瞬的功夫,我却觉得像是经历了一生一世那么长久的时光。

眼前是希音焦灼的面庞,一双星眸深深沉沉。我愣愣地将他望着,全然分不清这是现实亦或者是梦境。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以为自己已然窥得那人的真面目,那个将我从雪地中救起的男子,就该长着我眼前这张好看的脸。

这一刻我忽然万分笃定,三番两次出现在我梦里的神秘男子不旁人,正是希音。倘若果真如此,那希音便绝不可能仅仅只是个山寺里的和尚。他,又是谁?

“小梅,你没事吧?”希音抚了抚我的额头,调整臂上姿势,让我舒适地靠在他的怀里。

我强自镇定心神,长长舒一口气,道:“我没事,方才只是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

“小梅,若是觉得痛苦便不要去想了。”希音似是面有忧色,灼亮的眸光越发深不见底,“每次要想起些什么时你都这么痛苦,这足以证明那段过往于你而言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既然已经决定忘记它,就不要再耿耿于怀了,好吗?”

希音说的没错,不论是受伤时流落山寺,还是在桑府为桑沐云治病,抑或是此时此刻被一个莫名熟悉的场景撩动了心弦,但凡稍有要想起从前的兆头,我都会极度难受,恐怕这种痛苦程度绝不亚于上刀山下油锅、抽筋扒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