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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快醒醒/只怪圣僧太妖孽(35)

我扶额,勉强扯出笑容,道:“我并没有刻意去回忆,不过是觉得眼前的情景似曾相识,一些片段便不受控制的跳出来,提醒过我过去的存在不容置疑。”顿了顿,我又温声宽慰他:“我不碍事的,以后不去想它便是。”

他微蹙剑眉,轻若烟云的叹息几乎声不可闻。

静默一瞬,我问:“圣僧,有个疑惑盘桓在我心里许久了,你可否如实回答我?”

“什么疑惑?”

“你我从前……是否相识?”

希音没有回答,却是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说不清楚,与你在一起时,时常会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段时日我常做同一个梦,梦里我跌倒在雪地里,冻得奄奄一息。我以为自己快要不行了,忽然有人将我救起,我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可我记得他说话的声音和他的笑容……我总觉得你就是那个人。”

他并没有说话,俊脸半隐在苍茫如水的夜色中,有些神色莫辨。我静静等待他的回答,不知为何,心跳陡然加快。沉默半晌,他笑道:“是,认识。你我非但认识,还关系匪浅。”

说实话,我早也就猜得七七八八了,只是没料到他竟如此坦白,不由震惊道:“真、真的吗?”

他总是能如此娴熟地调戏于我,而我对他……也并非无情。更重要的是,他的某些的动作、话语,总能不起然地撩动我的心弦,教我不得不怀疑我与他是否相识已久。

“千真万确。”他说:“小梅,若我说你原本是我的未婚妻,你相信吗?”

未婚妻……

“我是你的未婚妻……”我有些难以置信,睁圆了眼睛将他望着,问:“那裴览呢?他说他是我的夫君……那你……”

他摊手:“你看,我说了你又不相信,你相信裴览不相信我。”

我坚决地摇头,“没有,我没有。”

“还说没有?”

我哭笑不得:“我真的没有。”不就是问一问吗……

忽觉身下一空,他将我横抱起来,柔声道:“要变天了,我们先找间屋子躲躲雨。”

将将打算就方才的问题继续澄清我的立场,忽闻“啪啦”一声清脆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倏然碎裂。我下意识地低头望去,但见玉梅簪不知何时滑落在地,生生在希音的脚边断做了两截。

一丝凛冽的冷光自温润的玉色中渗透出来,在苍茫沉寂的暮色中显得格外夺目。

希音眸光一紧,“那是什么?”语毕,他将我放下,拾起断裂的玉梅簪仔细查看起来。果不其然,一枚银质物什映入眼帘,已有半截暴露出来,瞧形状仿佛是锁钥之类的东西。余下半截仍镶嵌在玉体中,透过微弱的光芒隐隐可见。

“好像是一把钥匙。”希音道。

“钥匙?”我不敢置信地望着那抹银光,道:“这……玉梅簪里怎会有这东西?”

依稀记得有人再三嘱咐我,这支玉梅簪是解开我身世之谜的关键,定要好好保管它。虽不知是真是假,我却不敢有所疏忽,总是将它贴身携带。可始料未及的是,玉梅簪中竟然另藏着一把钥匙!这是打开什么的钥匙?它的锁又在何处?

“记得我与戒色在青城山山脚发现你时,你伤重昏迷,手上却紧紧攥着这支玉梅簪,如何都不肯松开。我猜想它对你定然有着某种非常重要的意义,或许与你的过去有所关系也未可知。”他将发簪递到我手上,道:“你将它好生收着。”

我接过断裂的玉梅簪仔细查看半晌,点头道:“每当我想起一些关于过去的零星的片段时,好像都有人对我说,只要拿着这支发簪我便能知道自己的身世。我虽然是个失忆人士,却也能看出来这支发簪绝非凡品,不论是质地还是雕工都算得上世间仅有。我原以为这应当只是传家宝之类的东西,万万没有想到玉体里面竟然还另有洞天。或许玉梅簪不仅仅与我的身世有关,它还牵扯着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玉与其他的首饰不同,每一块玉石都有它独特的纹理,再加上羊脂白玉本就十分珍贵,应当不难查出这支玉簪的来路。”希音扶着我走进一间较为整洁的农舍,“正巧,胡家世代经营古玩玉器,兴许胡元生能帮得上忙。”

他点起火折子四处查看一番。前脚将踏进屋门,外头便打起阵阵响雷,银蛇般闪电划开寂静的夜空。不多久的功夫,瓢泼大雨便倾泻下来。

我将屋子稍稍打理一番,希音在角落里翻出几截短蜡烛,烛火摇曳,将简陋质朴的农宅照得清晰起来。室内摆设尚且整齐,却因久未有人居住而布满灰尘和蜘蛛网。

初夏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倾盆大雨很快便变为淅沥沥的小雨。可眼下天色不早,雪薇草又不见踪影,今晚要赶回兰陵恐怕不太现实。于是我与希音一合计,决定就在这里暂住一宿,明日坐渡船前往湖心洲继续寻找雪薇草。

躺在榻上,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中反反复复浮现的都是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我握着断成两截的玉梅簪,将今日这些与从前的记忆片段联系起来,大致整理出一些线索。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这支玉梅簪。毫无疑问,它是解开我身世之谜的关键。玉体中的钥匙是何人放进去的,它的锁在何处,那把锁又锁着什么秘密?若是有人有意将这个秘密留给我,那我便逃不掉躲不开,迟早都要将它解开。

第二,如果我记得没错,总是有人在向我索要“名册”。名册是何物,在何处,又记何人之名?是否我为了这本名册才会跌下青城山的?

第三,蛊师千夜说过,我所中之蛊为西域燕国的生情蛊,许国境内本是无人能解的,可我身上的母蛊却不知在何时已然被人除去。如此说来,为我中蛊的是何人,为我解蛊的是何人,子蛊又在谁的身上?

第四,迷迷糊糊之间,我仿佛听到过两个名字。一个是裴览,另一个却有些记不清了,不知是“裴昀”还是“裴宁”,或者是“裴迎”之类的。他是何人,与我有何关系?

最后便是我与希音的关系,他说我是他的未婚妻,可裴览却说我是他的娘子。他二人的话真真假假,我究竟该相信谁?

我想,待我找到这些答案之时,便是我的身世真相大白之日。我默默地叹息,翻身坐起来,可要将问题一一弄清楚又谈何容易?

横竖今晚是睡不着了,我便索性披衣起身。

雨早已停歇,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草木芳香,闻着沁入心底,教人分外心旷神怡。已是夜阑人静之时,狂野万籁俱寂,唯有不知名的夏虫唧唧而鸣。藏青色的天幕显得格外澄净通透,夜色转晴,竟能望见点点繁星。

夜风习习,吹来些许凉意。这片农庄早已荒芜,四周的荒草约有一人那么高。除了那间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农舍,其余几家尚且保存完整。

显然,这里原本应该是宁静祥和的农家田园,鸡犬相闻,其乐融融,却不知为何忽然遭遇大劫,人们死的死,逃的逃,终于变作今日这般凄凉的景象。

那股强烈的熟悉感再次袭上心头,我闭上眼睛,仿佛能想见当年那场浩劫。熊熊烈火疯狂肆虐,惊恐的人们纷纷则路而逃,耳畔似有尖叫声、求饶声、狞笑声……

“臭丫头!你若再不交出名册,我便屠光全村人,我倒要看看你于心何忍!”

“小梅,你不要管我们,快走,快走!待到了京城,九王爷自然会派人搭救你。千万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玉梅簪绝不能落在他人手里。你是名臣之后,只有拿着玉梅簪,你才能找到名册,为你的家人平反……”

我深深吸一口气以平复波澜的心绪,踏着杂草走上那处烧焦的废墟。满地皆是碎裂的瓦砾、墙砖,踩上去有种莫名的空洞感,似是“咚、咚、咚”的闷响。

我蹲□子,想查看这底下是否另有蹊跷。不料,蹊跷没有发现,却无意间翻出一块烧焦的木牌,隐约可以分辨出上面的三个红字——玉家庄。

玉家庄。

虽然此时此刻,记忆于我不过是支离破碎的片段,可我却万分肯定,我一定来过这里。

***

清晨的阳光格外好,鸟儿在枝头上下雀跃,我与希音启程往湖心洲寻找雪薇草。

船家悠然地划着船桨,小船在平静的湖面上漾开涟漪。我趴在船舷上眺望远处的湖光山色,漫不经心地啃着一块桂花糕,脑子里仍在盘算昨晚总结的那几个问题。

忽然,一股香郁清醇的茶香不期然萦上鼻尖,我使劲嗅了嗅,转头见希音不知何时坐在我身旁,递来一盅清茶,微笑道:“尝尝天目湖碧螺春,一般人喝不到。”

我素来偏爱茶道,遂欢喜地接过茶盅小呷一口,果然齿颊留香、凉甜生津,不由赞道:“真真是难得一品的好茶啊!”

希音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颊,唇畔的笑意略深了几分,道:“总算见到你笑了,一个早上都愁眉苦脸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欺负了你。”话罢,状似无意地瞟了瞟船家。

船家笑眯眯地朝我俩点头示意,遥遥说了句:“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打架床尾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