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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快醒醒/只怪圣僧太妖孽(67)

我忙不迭地点头,“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裴览,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不怪你。”

“以前我总想,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吧……只要我登上皇位,我就有能力保护你,不让你再受到伤害,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没有了,错过了,就是会变的。这个道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可惜终究是太迟了……我赢得了皇位,却输了你,到头来,险些连皇位都保不住。

“梅儿,其实我最想要的还是你……你走之后,我就搬到玉芙殿起居,批阅奏章也在这里。皇宫太大太冰冷,只有这里才有你的气息……”他喉头溢出一丝呜咽,大颗的泪水顺着瘦削的面庞滚滚而落。

我多么想告诉他,裴览,你很好,你真的很好。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我之间根本从未开始,也不存在什么错过。就算你没有放我离开京城,彼时我体内母蛊已除,心中所爱不是你,早晚都是要忘记你的。

可我不能这么说,现实太过残忍,我委实不忍心在他的心上再切一刀。

我多么想告诉他,待攻下燕国取得解药,你的病就会好的。你就把这一段经历当做一场梦,梦醒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可我也不能这么说,就算是善意的谎言,我也不愿意再欺骗他。

裴览无声动了动唇,本想再说些什么。谁知,他的面色发青,呼吸陡然急促起来,额间的冷汗如泉涌一般簌簌滑下。下一刻,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落得一地触目惊心的殷红。

“裴览,裴览!”我急切地呼喊着他的名字,他的眸光渐渐迷离,仿佛就要不省人事了。

我心急如焚,正打算跑出去想希音求救。将将迈出几步,口中仿佛弥漫起一股腥甜滋味,记忆纷至沓来,一切忽如雪光惊电般透彻!

我冲回榻边,将手腕伸到他嘴边,说:“裴览,快咬我,快!”

他的双目半睁半合,略有些迷蒙地将我望了一眼,依稀是要表达疑惑的意思。我来不及与他解释那么多,忙不迭四处搜寻可以使用的利器。

犹记得那日在桑府,千夜将我的血喂给子蛊喝,子蛊喝下不久便死了。之后,裴览强吻我时,我借机咬破他的舌头,无意之中喝了他一点血。当天夜里,我就开始陆续回想起从前的事。

我早就该想到,子蛊与母蛊相互羁绊,正是要靠彼此宿主之血来解除!

我用找到的匕首割破手腕,鲜血登时汩汩流了出来。我掰着裴览的下巴,迅速将血滴入他的口中,他的意识好像有些涣散,不知是不是昏过去了,整个人毫无反应。

我急道:“裴览,这是解药,你快咽下去啊!”边说我边使劲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吞咽。可只要我一用力,那些血便会顺着嘴角滑落下来。我只得强忍疼痛,再往他的口中挤出更多的血。如此反复多时,只见他的喉结蓦然动了动,终于将口中的血悉数咽下。

我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纵然不能完全解除他体内的蛊毒,至少足以改善他目前的身体状况。

一直守在殿外的葫芦脑袋听到动静,火急火燎地冲进来,见此情形,不由大惊失色,道:“姑娘,您受伤了?末将这就去请王爷过来为您疗伤!”我刚欲制止他,他却又像一阵风一样扫了出去。

不多久,希音便提着药箱急匆匆地赶来,紧拧了眉间,道:“小梅,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他先将伤口清理了一番,复从药箱中取出金疮药和纱布为我包扎,动作甚是轻柔,生怕将我弄疼。

“方才我突然想到我的血可能就是裴览的解药,情急之下没有顾虑太多,随手抄了匕首就割了……”我忽略他越来越天寒地冻的面色,干巴巴地笑了几声,道:“一点小伤,不碍事的,这不是有你这位神医在吗?哈哈哈,哈哈,哈……”

他无奈地望了我一眼,问道:“你怎么知道你的血就是解药?”

我该如何解释呢……

实话告诉他,我是因为被裴览强吻之后忽然发现记忆回来了吗?我略略脑补他知道之后可能会有的反应,顿感阴风阵阵,背上的寒毛齐齐竖立了起来。可若是不说实话,我偷眼瞥了瞥,恰好撞进了那道审视的目光……

好吧,还是坦白从宽吧。

我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我……之前在宫里的时候,无意之中喝了一点点裴览的血。之后不多久,我发现自己竟渐渐地记起了从前的事。那么我就想,既然他的血能解我之毒,我的血应该也能解他之毒吧……”

希音挑了剑眉,唇畔忽的浮上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哦?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喝道他的血的呢?”

“就是有一次他强吻我我没办法又打不过他只好咬破他的舌头然后他就吐血晕过去了我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说到最后,我的声音已是低如蚊蚋,堪堪连我自己都要听不见了。

他似是微微一怔,眸中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一瞬不瞬地将我望着,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我扯了扯他的衣袖,弱弱道:“圣僧,你生气了吗?”

他说:“没有,当然没有。你愿意对我坦白,我很高兴。”

希音越是笑得温文尔雅,我这心里便越是惴惴不安,最怕的就是他分明很生气,面上却仍然笑如春风……后果通常很严重。

果不其然,他抬眸瞧了瞧陷入昏迷的裴览,轻飘飘道:“但若是再发生这种事,即使他已行将就木,我也不介意快点送他上路。”

我:┭┮﹏┭┮

“我与几位大臣在九龙殿议事,你好好地与裴览话别,有事记得叫我。”希音刻意加重了“好好地”三个字,意味深长地抿唇笑了笑。我残念地僵在原地,始终保持干笑的表情,笑得嘴都快要抽筋了。

未几,他对葫芦脑袋使了个眼色,转身拂袖而去。葫芦脑袋唯唯地跟在他身后出了大殿。

直到日薄西山,夕阳将窗影拉得斜长,裴览才渐渐转醒。他的精神似乎好了不少,不见了那份恹恹的神情,双颊泛出几分血色。

他说:“梅儿,我想出去走走。”

见他有好转的迹象,我顿感甚是欣慰,果然我的血才是解药啊。我点头道好,取来外袍替他披上,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向御花园走去。

踏出殿门时,葫芦脑袋面露难色,欲上前将我们拦住。

我解释道:“皇上想出去散散心,我们就在御花园里走在,不会走远的。”葫芦脑袋纠结一瞬,不再阻拦,默默地跟随在我俩身后,始终保持一丈远的距离。

夕阳渐渐西沉,灿烂的晚霞瑰丽似锦,落日的余晖将我们俩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御花园中,秋意初显。落花落叶满地归寂,如同误洒了一地精致的钿花。

香甜淡雅的桂花香在空气中弥散,沁人心底。淡黄色的小花被晚风吹落,裴览伸出手,翩然落于他的掌心。

“我记得你刚进东宫时,特别爱喝桂花炖血燕。那时还是早春,桂花糖不易得,我派人四处寻找,好不容易才购回一小包。你说以后一定要在东宫之中种满桂花树。你看,现在我在御花园里种了这许多桂花树,你喜欢吗?”一番话说道末处,裴览已是力气不支。

不对!

为什么我的血不能为他解毒?难道我想错了吗?

我疑惑地望着他苍白的脸,他的笑有些飘渺,如同清晨的雾霭那般随时都要散去。我忽然明白过来,这根本不是好转,而是……回光返照。

我握住他的手,微笑道:“喜欢,我很喜欢。谢谢你,裴览。”

“桂花每年都会盛开,往后我不在的日子,就让它们继续陪伴你。你若是偶尔想起我,便来这里看看桂花,我为你种下的桂花。梅儿,你会想我吗……”他黯然不语,良久,自嘲地扯了扯唇角,道:“不会,应该不会吧……九叔,他待你那样好,你又是那样喜欢他……”

泪水不由自主地撞出眼眶,我压着哽咽的声音,不让他看出我的悲伤,坚定地说:“裴览,我会想你的,每天都会。”

裴览满足地笑了笑,浅浅的梨涡在唇畔绽开。

他垂眸一瞬,说:“九叔想要皇位,我如他所愿。他有治国之才、经世之能,定然能成为受到百姓称许的贤君明主。将社稷交给他,我便能放下心了……我想要你,谁又能如我所愿呢?梅儿,我不想把你也交给他,可是我……咳咳咳咳!”他忽然咳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好像要将五内都咳出来方才爽快。

我一边替他顺气,一边急道:“别说了,裴览,别说了。”

许久之后,他渐渐平静下来,说:“我乏了,扶我进凉亭坐一会儿吧。”

我立即依言照办。

秋景明明,远处水澄山碧,湛蓝的天空高远苍莽。晚风乍起,凉意袭人。

凉亭中,他静静地靠在我的肩上,我揽着他的肩,二人相互依偎。

他说:“梅儿,你还记得你我初见那日,你为我唱的是什么曲子吗?”

“记得,我自然记得,是《古相思曲》,你说你最爱这首曲子。”

彼时风月,少年手执折扇,缓缓步入雅堂,恍若高山远岫的一轮满月,眉宇间的光华不可阻挡。而今,物是人非,只得空叹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