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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步步惊心(上)(18)

待十三走远,胤禛看着他背影叹了口气,我在心里也是一叹,脑中蓦地想起了绿芜,心中还是不解,现在又有何人还能拿她的事来打击十三,相信根本无人敢这么做,既是如此,那还有什么原因呢。

默想半晌,除了自己心中徒增丝丝哀伤,什么也没想出来。

抬头看看,忙提步向湖边跑过去,高无庸立在船头,见我过来,忙闪身让开,轻声道:“皇上已上来会儿了。”

我点点头,走过去掀开舱帘,发现胤禛歪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我轻轻坐在一角,默盯着被风吹得飘飘忽忽的舱帘。

承欢明日会出园子,自己何不趁这机会出去,想到这里,心中一愣,自己这么做,是真想走,还是……

心中居然有丝不确定,我轻咬下唇默看着他,心中还在盘算,是走,还是留。心中犹豫不定,走,心中不舍,留,心有不甘。正在这时,他居然突然睁开了眼,目光一遇,我一时竟傻了,他嘴角隐着淡淡的笑意,那抹笑还未逸出,便已消失,他瞅我一眼,淡淡地道:“想说什么?”

听他用冷冷的口气问自己,一怒,心中马上确定走还是留。天下之大,难不成没有我容身之所。

强压下自心口窜进脑中的怒气,静了静神,淡然道:“奴婢想陪承欢回府几日。”他神色未变,淡淡地看着我道:“巧慧会随着她回去的。”

我唇边漾出丝淡笑,挑衅地道:“勤政殿有没有我这个人,也不会怎么样。”他直起身子,默盯我一会儿,忽地伸手拉我过去,我没提防,一慌,摔开他的手,被他拉得向前倾的身子摔倒他跟前,我忙爬起来,向后移去。

他收回手,默盯着我,声音平平:“虽不会怎么样,但这里又岂是你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我心中难受,眼里泛着酸,是呀,这里岂是自己能决定去留的地方,自己早已被他一时暖一时冷的态度搅得乱了心神,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也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低头无言苦笑,直起身子端坐着,待心情稍微平复了些,脸上挤出丝笑抬起头,道:“奴婢只是不放心格格。”他瞥了眼我,默一会儿,道:“那你随着去吧。”

舱中一片寂静,我木然端坐着。

船身一震,我起身出舱,掀开帘子,待他出来,高无庸忙躬身侍候着下船,我缓步跟在后面。

待三人走进阁内,绕过正厅,走进内院,我朝自己的院子走去,他走到两步,回身,道:“晓文。”我步子一顿,回身微垂首默立,他淡淡地道:“晚膳你做些小菜,许久没吃,还真有些想。”

高无庸飞快扫我一眼,又悄眼打量胤禛一瞬,蹑着步向外退。

胤禛目光落在我身上,却对高无庸淡声道:“明日晓文也随着去怡亲王府。”高无庸一怔,忙瞅我一眼,轻声应下,匆促地踩着碎步退了出去。

鲜嫩而爽口、清淡而味长,完全现代做法的四凉四热,我轻摆上桌,向后退两步,心中有些堵,这是最后一次,从此之后,虽同呼吸一个空间的空气,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可再也不相见、不相识,不相守,从此天涯陌路,相见无期。

他坐于桌旁,犹若听到了我心中的话,瞅了眼木然站立的我,道:“希望这不会最后一次。”

我心中莫名一慌,掩饰地笑一下,道:“皇上想吃,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吩咐奴婢一声就行了。”

他轻轻笑一下,收回目光,道:“坐下来一起吃。”我心中迷茫,听错了吗?我摸了下耳朵,蹙眉凝目看着他,见我这样,他一笑,道:“我不想用膳时一直抬着头。”

他没有用‘朕’,而用了‘我’,我心中一怔,随即自嘲地笑笑,对自己说,这一切都是假像,不要多想,一切的一切都无法挽回,你只是晓文,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和若曦再也搭不边,也就是说,和他再无关联。

我恭敬地矮身行一礼,道声:“谢皇上。”然后坦然坐下,他眉宇微蹙,掠了我一眼,挟了箸拌山药丝,放在面前的碟碗里,抬头看着我道:“今天的菜很精致。”

在心中暗暗失笑,当然精致,这是我精心料理的。面上淡淡笑着道:“奴婢对做菜一向很上心。”其实心中并不是这么个意思,心中想的是‘只要为你准备的,我都会很上心。’

他为我挟了箸菜,我忙起身躬身道:“谢皇上。”

他眸中掠出丝沉痛的东西,盯着我,重复道:“是非同寻常的精致。”说完,似是一声轻叹,很轻,很细微,似有似无。但传在我耳中,却如惊雷,我心中一颤,挟起他挟来的菜,放入口中,平日里喜欢的,今日却味同嚼腊。

走还是留,再一次徘徊心头。

身子渐渐有些僵,脑子有些许迟钝,手中的筷子‘啪’地落在桌上,一惊而回神,慌忙瞅他一眼,他依然盯着我,我忙捡起来,埋首吃饭。

他感觉到了吗?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但是,既然先前已有了决定,为何又露出了破绽,难道不该把事情谋划得细致、稳妥一些。

脑中一闪,难不成是自己潜意识里不愿离开。脑袋轰地一声,瞬间一片空白。耳边又传来他的轻叹声,我忙拉回思绪,尽量保持镇静。

知道他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匆忙吃完,垂首道:“奴婢用完了。”他默了会儿,柔声道“去吧。”我起身,逃也似的离开。

―――――――――――――――――

坐在马车里,斜靠在软垫上,默默出着神。

承欢掀开侧面的小帘子,半跪在向外瞧,瞧一阵,回身摇摇我,说说外面有卖糖葫芦的、捏面人的……

承欢接过侍卫自帘子处递过来的面人,过来挤在我身边,笑着道:“姑姑,你瞧,这面人捏得像真的一样。”

我笑着点了下头,握着她的小手,道:“明晚你姨母寿辰时,你记得说姑姑教给你的话。”

上车前已苦口婆心交待了无数遍,连巧慧都笑着说我‘年纪青青,这般罗嗦。’

承欢皱起眉,苦着脸道:“姑姑,承欢记住了,再说,就是忘记了,还有你在身边,你可以提醒我的。”我抚了抚她的脸,笑了笑。

她朝我笑笑,低头玩起面人来。我默了会儿,扭过头,交待巧慧道:“该教格格规矩了。”

她愣了下,不解地道:“晓文,你不是一直反对格格太早学规矩吗。”她摇摇头,又道:“这两日,你有些怪。”

我一时静默无语,自己这是怎么了。

半晌后,我隐去满腹的心事,淡淡笑着道:“也没什么,只是格格渐渐大了,该学些规矩,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现在是皇上、王爷宠着,万一哪天他们都不在了怎么办?”

她慌忙起身,跪坐在自己腿上,用手捂着我的嘴,并撩开帘角向外望了望。我拨下她的手,嫣然笑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人总是要去的吗,能活千年,那不是人,那是妖精。”

她面色又是一变,轻斥道:“你还说,以后休要再说这些大不敬的话。”接着,又轻声交待承欢:“格格,今日姑姑的话,你不要乱说,如若不然,你姑姑可是要挨板子的。”

承欢抬起头,笑着道:“我晓得。”说完,仍专注地玩手中的面人。

我心中一热,拉巧慧坐在自己身边,笑依在她肩头。

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承欢放下面人,掀开帘子一角,向府门口瞅了一眼,马上放下帘子,回头苦着脸道:“姑姑,我们要在这里住多久?”

我和巧慧相视苦笑,有些无语。承欢见状,绷着脸向马车内移了移,依在垫子上,不愿起身。

我温言劝说一会儿,承欢才站起来,牵着我的手,准备出去。刚伸出手,准备掀帘,帘子已‘呼’地一声被掀开,马车外露出富察氏略显夸张的笑脸:“我们家承欢回来了,这些日子,可把姨娘想坏了。”

话音刚落,便伸出手欲抱承欢,承欢向我身后移了移,紧握着我的手。

我不动声色挡开她的手,下车后抱下承欢,径向府门口的兆佳氏走去,不理身旁的巧慧如何使眼色,也不理富察氏的脸色多难看。

上了台阶,放下承欢,笑着对兆佳氏福了一福。

兆佳氏微微一笑,道:“承欢在宫中劳烦姑娘了。”我忙笑着道:“哪能称劳烦,说到底,我也是自府里进宫的。”

她点头笑笑,向承欢伸出了手,承欢依旧身子向后一躲,兆佳氏面上有丝尴尬。

紧随其后过来的富察氏嘲讽道:“原来承欢这儿,不是只有我一个吃闭门羹,姐姐也一样,果真是皇上疼爱的格格,就是和府里的孩子不一样。”

她边说边幸灾乐祸地瞟我一眼,我朝她冷冷一笑,蹲下身子,笑对承欢道:“随着额娘进去。”

因绿芜不在,我特意让承欢称兆佳氏为额娘,一来,十三去后,承欢终就还是怡亲王府的格格,有个靠山还是好的。二来,如果有一天绿芜回来,兆佳氏爱屋及乌,总会念及承欢在宫中这点上,对绿芜好一些。

承欢眸中有些懵憧,面上又有些蹙促不安,许是见我面色严肃,才嗫嗫地抬起头对着兆佳氏道:“额娘,咱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