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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62)

作者: 日夜三三 阅读记录

女房东道:“是呀师傅,您还能说几个吗?”

那可太能了!刚因为“怀才不遇”而从杂志社辞职的作家大受鼓舞,觉得自己果然就是走到哪里都能发光的金子。

他吟哦道:“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笑杀陶渊明,不饮杯中酒。浪抚一张琴,虚栽五株柳。空负头上巾,吾于尔何有。”

高中生跟女房东傻了吧唧地看着他。

“雪花大如手?师傅,这是您自己写的吧?”

作家摇摇头,喟叹一声:“谬赞谬赞,这可是太白的诗,我何曾有那个气度。”

女房东问高中生太白的诗是什么诗,太过白话的诗吗?

高中生说:“好像有个诗人叫什么太白真人,挺有名的,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作家听不见他们窃窃私语,沉浸在被夸像李白的快乐里,摇头晃脑,又背出一首:“今年春浅腊侵年。冰雪破春妍。东风有信无人见,露微意、柳际花边。寒夜纵长,孤衾易暖,钟鼓渐清圆。朝来初日半含山。楼阁淡疏烟。游人便作寻芳计,小桃杏、应已争先。衰病少情,疏慵自放,惟爱日高眠。”

他崇尚古法阅读,一句话拖得老长,在马戏区回荡着,这是苏轼的词,他还特意拿了四川话背,一阙背完,胸中浊气殆尽,觉得惬意极了。

女房东已经有点儿觉得他神经病了,忙道:“师傅您别背了,我俩也听不懂,您早点检修,修完好下班,这天都黑了。”

“好……”作家使劲拽了拽电线,忽然调头看着她:“等会儿,下班?下什么班呀?”

女房东说:“您不是牛师傅么?今天来这一块检修电线的?”

“我当然不!……”

“诶,师傅,那线不是……”

滋滋滋滋滋,作家的手指突然成了杨永信的教鞭,震痛得他半身麻木,头脑空白,他踉踉跄跄的后退一步,腿一软,仰倒在雪地里,胳膊抽搐着,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脸上。

那根小小的电线将他拉回了现实,上一秒还自比李太白的他,这一刻成了修电线的牛师傅。

女房东吓坏了,红薯一丢跑下走廊。

作家看着马戏区灰浊的天空,砖墙的边角结着冰凌,贫穷的气息洒遍了他的周身。

他想起来了,自己为什么来这儿租房子来着?

小说更新十四万字,只有五百个点击。

他没钱了。

第30章 现在配得上你了

今年过年早,十二月份,作家就抢到了回家的火车票,他老家在无锡,坐火车约莫五六个小时。

其实他职业自由,在老家一样能更文,在马戏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一线二线,于他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男人那点打肿脸充胖子的好面罢了,别人问起来,他能说自己在江尧,这就是他每个月那一千二的目的。

当然也有对大城市的憧憬,“只要我够死皮赖脸,迟早能买上这里的房子”,类似这样一种莫名而强烈的信念。

在这里租房子还有一点好,女房东在过年不对外租,东西就放在这儿,也不用交房租,也不担心给人租走。作家捧着碗喝南瓜粥,一边烤脚,一边问小白:“诶,你是哪儿人来着?你回家过年么?”

小白皱起眉头:“现在才十二月。”

“是呀,”作家道:“不是一月底就年关了嘛,这只剩一个月了。”

小白在警校的假期不长,多半要服从学校安排实训,就算回家,他那当队长的爸爸也要把他带去队里,警校没毕业的时候就有一年跟刑警队年三十追到广西破案,小白的记忆里,年假约等于贴着对联的警察局,香气扑鼻的□□红烧牛肉面,除夕还送一袋喜气洋洋的大米。

今年他在马戏区卧底,人设是“大学刚毕业的摄影爱好者”,人傻钱多小资气,回家才符合他的人设,鉴于他半年没有休假,梁队也准许他回家过年。

小白说:“过一阵就回家。”

作家点点头,道:“到时候给咱们带点儿你们那边的特产哈。”

小白笑了,说:“没问题。”

这一年天气晴好,圣诞节前后依然没有下雪,江尧最繁华的商业区早早地搭建起七八米高的大圣诞树,发光又带铃,还有两人高的毛绒驯鹿围在旁边,大街小巷的橱窗都张贴着白胡子的圣诞老人,《铃儿响叮当》一遍又一遍的循环着。

马戏区自然不过这些节日,窗外挂着的只有腊肉香肠。

那是个普通的周四,高中生还在上学,小白白天便出去了,作家晚上也出去了,按理说这种酒店特价,夜场狂欢的日子,富二代是不会呆在家里的,但是这天他没出去,等作家晚上出去了,他在屋子里待不住,跑出来在客厅正襟危坐着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