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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蛮女(2)

其实这也就是普通的面具,通体上下,都是白色,不知外面那层糊了什么,令它虽经过这么多年,依然雪白。

这究竟是谁做的,又或者是谁送给娘亲的……

摸一阵,我翻身坐起,把额前的碎发向后捋好,戴上面具,下床穿上短靴蹑着步子开门向谷外走去。

月色朦胧,夜风拂拂,山涧黑暗处的虫鸣之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我仰首望着明月,长长的吁出口气,喃喃对自己轻语:“娘亲,我到底是谁?我们为何要隐于这谷中十余载?”

一遍又一遍,可除了自己的低语声、附近的虫鸣声,整个山谷犹如沉睡了一般再无一丝其他声音。

我自失地笑笑,自己这是做什么,不管娘亲身份是什么,也不管鬼叔叔到底是不是什么将军,更不用管刚刚听说的什么少主是谁,自已总是有娘亲疼的。多想无益,只要娘亲在我身边,一切都是不重要的。主意既定,我在心中暗暗决定:以后不会为了此事烦恼。

放眼四周,山谷被笼罩一层薄雾,看起来犹如覆上一层清纱。我敛了满腹的愁绪,深深吸口气,心放松平静下来,脚下一点,身形向外疾驰而去,反正睡不着,去瞧瞧那群契丹人也好,看他们是不是如三年前那样,在空地上拢一堆火烤肉喝酒。

我站在树上,心中暗自后悔,只想着站在树上会看的清楚,可竟忘了现在的树已没有了繁茂的树叶,哪里还能遮住我的身形,幸亏只是微明的月色,如果今晚是满月,月色明朗,我站在这里,不要说是隐身,只怕是自找暴露。

虽明知待在这里,不是智者所为,可却没有胆量再次下树,因为几丈开外的空旷地上,熊熊燃烧的火旁,正有两个男子打架,不,不是打架,应该是比武。看情形身手不弱,凭我这三角猫的功夫,还是一动不动老实待着,等他们回了身后几丈开外的帐篷,再下树回谷才是明智之举。

既来之则安之。

我慢慢蹲下身子,扶着树杆坐下来,向比武场中仔细看去。

二、三十余人围坐在火堆一圈,这些人后面又齐整有序的坐着黑鸦鸦的人,而正对面,一块平滑微微凸出地面的巨石上,铺着一张虎皮制成的厚毯,毯上居中端坐着一个男子,他不同于那二、三十人的穿着,他们身着普通的灰黑羊狐皮袍,而他则穿着黑色的衣衫,滚着棕褐色皮毛的窄黑袖,腰间缠着棕褐色的束带,此时,他脸露微笑,目光投向场中,他身后站着两个目无表情的身着普通黑衫的男子。我在心里暗暗称奇,这些人太不同于我下山时见到的契丹人。

打量了一阵,目光最终还是被场中两个比武的男子所吸引,饶有兴趣看了会儿,心里有些许失望,他们只是拆招,慢腾腾的,像鬼叔叔教我功夫时一样,不像比武,倒像切磋。

心中越发后悔,我慢慢移动身子,调整好姿势,背靠树杆,闭上眼,心里盼望他们马上结束,然后回谷睡我的大头觉。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我觉得垂着的双腿有些麻时,一阵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我咂咂嘴,无奈地小声叹口气。睁开眼睛抬头望望月亮,已到正中,这群人竟还不走。咬牙看过去,场中已无切磋武功之人,众人围坐一圈正分食烤肉。

秋意深、寒夜凉。

身子早已无一丝暖意,连胳膊上缠绕的小家伙都完全缩进了我的袖中,再也不愿露出脑袋。

我裹裹身上的衣衫,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可是娘亲织成的蚕丝衣衫却是不能挡风的,一阵阵夜风袭来,只觉得身上凉溲溲的,鼻子也越来越痒。我掩住口鼻,忍了半晌,众人终于吃完,那黑衫男子端起身前的酒碗一饮而尽,待放下后,嘴角依然噙着丝笑,向后扬扬手,他身后左侧的黑衫侍从走到场中,扬声道:“王爷吩咐,各部兵众散了,首领留下。”

那二十余人迅速站起,指挥自己身后的众人退了下去,然后原地坐下。我心中震惊,明日一定要拉鬼叔叔过来瞧瞧,……

用双手捏捏发麻的双腿,准备偷偷溜下去回谷。又是一阵风吹来,我浑身哆嗦了一下。

‘阿嚏’一声,我一呆,又忙向场中看去,那二十余人已起身,已向这边快速过来。而那黑衫男子仍端坐原地,身后的两人也默立不动。

我手抓树干,急忙站起,四下打量一圈,此时下树已是不可能,只有从这棵树跃到身后的那棵树上,就这么从树上向谷中退过去,别的功夫虽只学了皮毛,可脚下的本事虽没有青出于蓝,可确实是学得有模有样,况且在树上蹦来跳去,那也是自学功夫开始就常做的事。

斜睨一眼已团团围着树的众人,抿嘴轻笑,转过身子,轻吸口气,抬起右脚,在树干上一点,身子已轻盈地向对面的树上飘过去。树下之人已有数人轻声惊呼,我心中暗暗得意,“你们休想抓住我,我是谁,我是小蛮……”

一棵接着一棵,我慢慢接近谷口,但是树下之众人速度也是奇快,我心中暗暗焦急,这么下去,自己怎么才能进入栈道暗口。如果不管不问,就这么回谷,相信他们也进不了山谷,可是他们必会知道这荒谷中有人居住,娘亲隐居于此,定有原因,暗口本就是娘亲借助天然屏障改造而成,如果被发现,娘亲的清静日子势必受到骚扰。

我略微犹豫会儿,掉头向外跃去。

那端坐的黑衣男子依然在原地,犹若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般,仍慢条斯理喝着酒,后面的两人仍面无表情立在他身后。

我心中有些微怒,飞身跃到他侧面的树上,待稳了身子,垂首轻喝:“我又没有伤害你们,你们为何如此不依不饶追我?”

他静默了会儿,才站起身子,仰首,唇边漾着丝笑,双眸却冰冷无比,“我不喜欢仰起头和别人说话。”

面具下,我撇撇嘴,指着跑过来围在树下的众人,道:“我能下去吗?”

他冷哼一声,收回目光,看了众人一眼,那二十余人面容一肃,快速退了下去。我松口气,飘然而下。

他默看我一瞬,淡声问:“为何要在此偷窥?”

我摇摇头,辩解道:“这哪算是偷窥,我只是睡不着,出来闲逛,无意中撞见你们在这,就顺便看看。”

他嘴角笑容涌起,可眸中冷意却渐增,道:“深山老林,暗夜,女人,顺便。”他笑着摇头,我在心中暗叹一声,正待开口,他笑容骤然隐去,冷声道:“摘下你的面具?”

看情形,无论如何自己是说不通了,早知如此,还不如不下树呢?只要不回山谷,相信在树上,任他们人怎么多,动作多么速度,也不可能抓住我。

心思既定,悄眼打量了下四周,除了对面的三人,其他众人已退到两丈开外。我不露声色向后慢慢移动半步,可我身子甫动,他身后的两人已疾速扑过来,未等他们近身,我已提气向树上跃去,人在半空时,忽觉面上一松,心中一慌,人下坠了些,左脚往右脚上一点,借力人向上冲了些。

一手抓着树杆,一手往脸上一摸,心中暗呼糟糕,面具已无,但刚才又没听到落地的声音。翻身上树,往树下看去,那黑衫男子一手执软鞭,一手拿着我的面具。我心中又是一惊,莫非刚才他竟是用鞭子卷下了我的面具,而自己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并且也没有伤到我,心中的后悔又增一分,应该不来的。

可后悔归后悔,这面具是无论如何也得要回来的。我咬唇踌躇一会儿,心里虽不情愿,但仍下了树,站在他面前,心里虽是咬牙切齿,脸上还是挤出丝笑,“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人已在你面前,把面具还我。”

他眸中闪出丝疑惑,凝神看我一瞬,“你在谷中居住?”

我忙不迭地点点头,“我没骗你,我是住在谷中。”

他似是仍不相信,“我们并没发现这山谷中有人居住?”

刚才一阵折腾,身子早已涔出些微细汗,此时经风一吹,喉咙已有些难受,但对面的他似是仍没有罢手的意思,仍有些将信将疑,我心中苦闷之极。遂不计后果,闪身欺上去,欲夺回面具。

他身子向后一闪,我扑了个空,心中正在懊恼,却见他手中的软鞭向我抛来,闪避已是来不及,只好向前冲去,他微怔一下,没想到我会向他冲过去,但只在瞬间,他便反应过来,执鞭的手向后一收,软鞭仍是牢牢地缠在我身上。

我突觉手臂一松,我心中一急,脱口急道:“晃晃,不可伤人,……你躲开,……”话未说完,我便微张着嘴愣在原地。

小家伙已咬了他一口,并快速张开嘴,落于地上,向我爬过来。在火光的映照下,我已发现他的手自手腕向上慢慢泛起金黄色。

他皱眉闷哼一声,身后左侧的侍从已拔短刀向地上的小家伙掷过来,我“啊”一声,抬脚踢在刀柄上,然后弯腰把手放在地上,小家伙斜着脑袋瞅我一眼,似是有些得意,我瞪它一眼,它才慢悠悠缠在我手腕上。

站起身,那侍从的刀已架在脖子上,咬牙喝道:“解药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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