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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离火(49)

活动中心,欢快节奏的舞曲,闪烁着的灯光,晃动着跳舞的人群,我靠在黯淡的角落。

“还疼吗?”左手的手慢慢的靠近我被孙皓打过耳光的脸颊,我闪躲了一下。

左手慢慢的站到我面前,看了我好一会儿,我感觉自己的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了下来。左手的大拇指在我的眼角慢慢的抹过去,我委屈的更厉害了。

左手突然伸出双手抱住我,我的下巴靠在左手的肩膀上,左手用手轻轻的拍了拍我的后背,声音淡淡的,“十八,你终于象个女生了,会嫉妒会,也会想到要报复,挺好的……”

“你笑我。”我哽咽着嘟念着。

“我没有笑你。”左手的声音,从来没有那么柔和过,“看着你掉眼泪,挺真实的,平时净看见你在我和方小刀面前逞强了,不喜欢你那么逞强,装的酷酷的,你就是个女生……”

欢快的舞曲节奏停了下来,活动中心的灯光唰地亮了起来,甚至有些刺眼,左手猛的推开我,往后倒退了好几步,不自在的看着我,又转头看向活动中心慢慢散开的男生女生。

我慢慢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心里莫名的开始难过起来,在灯光亮起来的那一瞬间,左手还是本能的推开了我??我感觉有眼泪从自己的眼角滑落,一直流到嘴角,我难过的看着距离我有三四米的左手,左手的眼神,生硬的看了我一下,低着头看着脚下。

我一直那么看着左手,从左手的身边绕过去,我往活动中心外面跑去,左手还是推开了我,我一直都以为那个公主和穷小子的故事是假的,是我潜意识中杜撰出来。没想到那个故事是真的,刚好,是讲给我自己听的。

我跑出活动中心,听见后面有急促的脚步声,我听见左手喊我的声音。我回头,我已经在夜色里,左手刚刚跑出活动中心亮着灯光的楼梯口,原来我们之间,始终都是一个在夜里,而另一个留在了光线里。

模糊

我在杂志社结了一部分录入文字稿的钱,这是这些天来,我最为开心的事儿,我拖着小诺去烧烤店喝酒。快到期末了,大家的钱都有点儿紧,烧烤店里冷冷清清的,我还能掏出钱来买烤鸡排吃买酒喝,这在我的有些苦涩的大学时代,也算是值得纪念的事儿了。

这次,我和小诺没有喝啤酒,喝那种男人喝的杯装的二锅头,一小杯几块钱的那种,在寒冷的季节里,白酒在我身体里流窜的热度,让我感觉到自己还没被这个世界抛弃。

“真够劲儿。”小诺被二锅头辣的直皱眉,来来回回的抖着舌头,“你说人生就是吃喝玩乐多好,念个乌龟毛的书啊?奶奶的,这学期的书还都是绿色的封面……”

我嚼着烤鸡排,没有说话。

“十八。”小诺给我重新打开了一口杯的二锅头,眼神有些怪,“我想问你点事儿。”

我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酒,真的很辣,“说吧。”

“我是说,如果祝小希没有利用你,你们还是好朋友……”小诺停顿了一下,看着我,“如果你知道了她贪污经管学院的团费,你还会不会告发她?”

我的手停在白酒口杯上,迷离着眼神看想小诺,“为什么这么问?”

“不知道,我只是嫉妒,我一直把你当自己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你也把我当好朋友,可是看到祝小希和杜小兮在你身边象苍蝇一样绕着,我心里就会很难过,我觉得自己给忽略了,我心里真的很难过……”小诺的脸被白酒烧的红红的,女生脸红的时候都像桃花,我想起喝酒后的欧阳,欧阳的脸红起来也象桃花,像是上好的玉石雕刻出来的桃花,温润。

小诺挠着头发:“大家都变了,刚上大学的时候,可能都不会想到这么多,我也嫉妒许小坏,他叔叔说送给她一套房子就给一套房子,我靠,我怎么就没有那么有钱的叔叔?”

我喝了一大口白酒,想起在活动中心,舞曲结束的时候,大厅的灯光啪的亮起来,左手毫不犹豫的推开我。想着想着,我忽然觉得很委屈,我辛辛苦苦的做兼职,录入几十万字的杂志社的文字稿,手腕处结了厚厚的茧子,被锁在黑暗的教学楼机房里,好像都没有被左手在活动中心生硬的推开那一瞬间更加的委屈。

我和小诺都喝多了,踉踉跄跄的爬回宿舍,小诺还掉了一只鞋子,然后拿了手电筒又踉踉跄跄的下了宿舍楼去找,说是那是彪马的鞋子,折合人民币后一只鞋子能吃上半个月呢。

我躺在床上,枕头下面的呼机重复着提醒着我,有人呼过我,我从枕头摸出呼机,七八个信息都是左手呼的,我把呼机后面的电池抠了出来,扔在一边。

“呼机响一晚上了。”许小坏端着脸盆从宿舍外面进来。

我感觉脑袋沉沉的:“天气预报。”

“你家天气预报一晚上报7次?气象台是你家亲戚?”许小坏不屑的往脸上涂抹着黑乎乎的面膜,“哎,这个是我叔叔在日本给我带回来的,海岩泥,现在特流行,你要不要试试?是水洗的,效果……”

宿舍的电话响了起来,我躺着没动。

“十八,接下,我涂面膜呢。”许小坏脸上、手上都是黑乎乎的海岩泥。

我勉强爬起来,抓过电话:“喂?谁啊?”

“十八,是我。”左手的声音传了过来,不知道是电话里面的声音颤,还是左手的声音颤,“我……”

我转身看着许小坏笑:“找你的,你家左哥哥的电话呢。”

许小坏慌慌的拿起纸巾擦拭着手指上的海岩泥,绷着脸,抢过我手里的电话。

我转身跌倒在床上,小诺推开门进来,看见我哈哈大笑:“找着了,你猜在哪儿?”

我看见小诺脚上的白袜子变得黑乎乎,小诺从后面把一只彪马运动鞋拎出来:“哈哈,也不知怎么搞的,我把这个鞋拴到裤腰带上了呢……”

“左手是不是想我了?”许小坏放下电话狐疑的看着我和小诺,“他说,没什么事儿,就是打个电话。”

12月份,全校都进入期末复习阶段,大部分班级都停课了,所有的自习教室都异常的火爆。我和小诺去综合楼遇到上自习的祝小希,我们走了对面,祝小希低着头,孙皓跟在祝小希后面,眼神凶狠的盯着我,周围的学生来来往往的。

“哟,我当这是谁啊?”小诺有些夸张的挡在祝小希前面,“这不是小那谁家小那谁吗?”

祝小希歪着头看着小诺,不说话。

“让开!!”孙皓一副想打架的架势。

我冷冷的盯着孙皓:“我之前跟你说过,祝小希欠我一个道歉,还有澄清,她不说,我替她跟向别人说!!”

孙皓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盯着我:“不就那么俩钱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都不够小爷吃顿饭的,至于吗?”

“那你干嘛不拿你自己的钱去吃饭?拿人家经管学院的团费去是不是吃嘛嘛香啊?”小诺提高了声音,“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的道理都不懂,你们有没有廉耻心?”

周围有学生开始看着我和祝小希这边。

“对不起。”祝小希脸转向别处,低低的声音。

我盯着祝小希的眼睛:“你那天在水房撞到我的时候,口气不是这样的,你说‘好狗不挡道’,我就喜欢听那种调调儿说出来的话,你得看着我的眼睛,用那天的语调儿跟我说话。”

祝小希的胸脯一起一伏的,慢慢的转脸看着我,好一会儿,祝小希用很大的声音说:“对不起,我说对不起,我不该造谣!!”

综合楼里来来往往的学生停住了脚步,都看向我和祝小希的方向。

“你满意了吗?”祝小希的眼神充满了另一种光芒,象武侠小说的袖箭,能见血封喉。

我看着祝小希,嗤笑:“这本来就不是我想要的,除非是你祝小希自己想要的,应该恨的人是我,我本来不是这样的人。”

祝小希的眼睛里,慢慢的,慢慢的,蓄满了水珠,那些水珠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碎裂在综合楼的水泥地上。

模糊

我从来没那么放肆的,仰靠在椅子上,把穿着运动鞋的双脚搭在学生会办公桌上,我的身体在椅子里蜷缩成一个钝角三角形。我手里的啤酒罐儿,明明是常温的,却凉的让我想发抖。过了12月份,我的生命年轮就又失去了一年,就要面临真正的毕业。

我看着桌子上放着的学生会活动计划书,有圣诞节的安排,还有千禧年的盛大庆祝晚会,我想到期末考试,头痛的中级会计课还是崭新崭新的。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那天小诺和我喝酒的时候,小诺说,大家都变了。

办公室外面,有钥匙开门的声音,我觉得自己好陌生,之前我不会把自己的双脚架到办公桌上。而现在,明明有人要进来,我竟然连把自己架在办公桌上的双脚拿下来的意识都没有了。

进来的4暮,4暮后面应该还有一个人,因为4暮回头,对门外人说:“你先回去吧,改天我找你。”

然后,我听到走廊里有人走路的声音,4暮关了办公室的门,晃着手里的钥匙串儿,朝我慢慢走过来。

“怎么了?后悔了?”4暮把钥匙丢到办公桌上,在夜里发出哗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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