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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青梅(16)

以往云知意虽严格督功课,却没这么凶冷地吼过人。猝不及防的言知白愣在原地,眼里旋起泪。

烦躁的言珝也将矛头转向她:“哭什么?一天天的,让你读个书好似做苦役,若那小书楼给你,无非也就躲在里头偷吃点心睡大觉!那是你长姐读书的地方,不会给你当猪圈用!”

接连遭受来自长姐与父亲的双重暴击,言知白再忍不住,抹着泪就跑去找母亲告状,任婢女在后头追个上气不接下气。

向来清静文雅的言家宅院,十几年来第一次如此……鸡飞狗跳。

言珝没心情管小女儿,转头对云知意沉声喝道:“给我滚进书房说清楚,你到底打算做些什么不要命的事!”

——

书房内,父女俩对桌而坐。

云知意双手扶着桌沿,目光低垂,看着鞋尖上缀着的小珍珠。

“爹,您的新任顶头上官,前日瞒着人见了霍奉卿,昨日又偷偷找过我。”

言珝有些意外,稍敛怒容,既惊且疑:“新任州牧盛敬侑?他找你做什么?叙旧?”

“我七岁离京来原州,中间这十余年和他又不曾互通音讯,也就大前年秋季长休到松原游玩时偶遇过一回,有什么旧可叙?”

云知意晃了晃脚尖。

言珝很快明白过来,怒气重新高涨。“盛敬侑什么意思?!”

像云知意、霍奉卿、陈琇这种常年虎踞邺城庠学前三甲的学子,只要不出大错,将来在原州官场必有一席之地。

新老交替是官场常态,谁提拔的年轻后生就算谁的门生,这也是不成文的默契。

所以,原州各方势力中但凡有远见的主事者,都会想到提前在他们三人身上押宝。

若是别的任何一个老狐狸提前拉拢云知意,就算被外间知晓,问题都不大。但盛敬侑在暗中单独面见云知意,那就非常不合适!

言珝气得吹胡子瞪眼:“还有不到一年你就要官考,他与你有私交渊源,若真为你好,就更该格外避嫌!在原州考个官对你来说本是手到擒来,他这么一搅和,旁人不得以为你是靠云家攀了他的后门关系?!”

“可不是么?我从小就烦他。再正大光明的事,到他手上都会被做得鬼鬼祟祟。当年我叔揍他不知多少回,总也改不了这德行。”云知意小声附议。

言珝稍感安慰,灌了口茶平心后,没好气地询问:“盛敬侑怎么跟你说的?”

“他跟我谈条件,让我将州丞府暗查黑市赌档的所有部署都告诉他。他说,若我配合这次,将来无论进州丞府还是州牧府,他都会在暗中鼎力扶持。”

云知意挠了挠额心金箔。上辈子真没这出,这让她很烦。

“爹,您说他是不是鸡贼?无非就一个空架子新官,明年还在不在任都难说,好意思红口白牙许诺我好处。”

“他想截胡?”言珝若有所思,“如此看来,此人虽初次领官职,倒也并非全无章法……就是这手段不入流了些。”

盛敬侑自小长在京城,在原州既无人脉又无民望,若不积极笼络年轻后生储为己用,他这名义上的“原州最高主官”还是被州丞府架空的命。

所以他敏锐地向霍奉卿、云知意、陈琇提前发出延揽讯息。

但光笼络人才显然不够。

他得尽快有一桩亮眼且轰动的实绩,以此给原州百姓拜个码头,也稍稍从州丞田岭手中夺过些许实权。

若成功截去州丞府整顿黑市赌档的事,这不就首战告捷?

“你答应了吗?”言珝扶额,看着同样发愁的女儿。

云知意闷闷摇头:“我没想好。”

“绪子,”言珝轻声唤了她的乳名,“此次京中派来盛敬侑,想来是希望他有所作为的。原州政坛格局或许会有所改变,你需要谨慎打算才好。”

“我知道,若选了站在盛敬侑那边,无论最后两府谁输谁赢,我都能全身而退。而选择了州丞府,我至少有一半的风险。”

云知意缓缓抬起双手,合掌捂住脸揉了揉。

她在这件事里的利弊得失一清二楚,如今多了上辈子七八年的为官经历,她原以为自己能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爹,不管最后我选靠哪边,都必须尽早搬去云家祖宅。云氏会在背后护我,却未必会护您,我不能给您惹麻烦。”

——

下午考完最后一门,霍奉卿回北城官驿收拾了自己客房内的物品,等家里派马车来接回家时,太阳都已落山。

才进大门,他弟弟霍奉安就冲上来,挤眉弄眼地怪笑。

“大哥,你回来晚了,错过隔壁一场天大的热闹!言大人气得咧,差点在家门口打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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