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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青梅(183)

云知意不急也不恼,眉眼弯弯:“其实对州府及我个人而言,只要百姓有盐吃,商家不违律涨盐价,给谁家做这买卖都一样。我每年压制其余几家些份额,匀出总数两百份给您,这不难。可每给您家多一份,就必定有一家要少一份,您同时抢几家碗里的饭吃,不怕烫嘴吗?”

老爷子捋须笑答:“富贵险中求嘛。”

“得了吧,当我不知您打什么主意呢?”云知意半垂眼帘,笑意不改,却直白地掀了他心中盘算,“您提出三年为期,无非就是想着:哪怕得罪几家同行,至少接下来的三年里有您坐镇,谁也不会轻易与蔺家轻易撕破脸,我才是各家找晦气的那个靶子。”

若云知意也是个老狐狸,就算猜出对方这心思,也不会轻易点破。可惜她不是。

“当然,我知道您对我没有恶意,只是深信我不会有太大的麻烦才算计我这遭。毕竟我姓云,又坐着州丞府第二把交椅,就算整个原州盐业行会都对我心怀不满,无非也就是在我今后的大小政令上做点小动作。而我有的是可以拿捏制衡他们的地方,只需忍到三年后与您约期一满,再将盐引这块的利益重新各归其位,我与他们自然恩怨两清。”

她这记单刀直入闹得老爷子捋须的手一滞,已转僵硬的笑容透出淡淡尴尬。

云知意当然看出他尴尬,但她并不打算到此为止。今日务必将事情谈妥,不能再拖了。

“老爷子,我年稚历浅,有些话呢是道听途说。若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您能包涵就包涵,包涵不住就憋着吧。”

老爷子被她噎得一哽,讪讪点头:“云大人请讲。”

云知意笑笑:“您的算盘倒也不算完全打错,就是短视了些。您老人面广,在原州的声望也够高,只要有您坐镇一天,同行们哪怕明知利益受损是因您家而起,都不至于轻易与蔺家彻底撕破脸,接下来的三年里确实会先冲着我来。但是,容我说句冒犯却实在的话,您年纪不小了。”

她的话音未落,蔺老爷子已连最后那丝尴尬的假笑也维持不住,脸色不大好看了。

偏生云知意是个不怕人脸色的,半点没被他唬住:“外头都在讲,您儿子被您提溜着做了几十年傀儡家主,一旦哪天您提溜不动了,他恐怕出门都不知该先迈哪条腿。”

说真的,要不是之前她耐心周旋了那么久,蔺老爷子都要怀疑她其实不是想合作,而是想结仇。

但话糙理不糙,自家儿子是个什么资质,老爷子当然心中有数,要不也不至于这把年纪还在背后掌家。

于是,老人家强忍那股淡淡的被冒犯感,板着脸坐等云知意下文。

“您寿宴那天,我见过蔺琅轩、蔺琅华那两兄弟。一看让他俩迎宾待客的架势,就知那是您蔺家栽培的后继之才。原州是蔺家的根,您总不能捞完这一票就举族迁出原州吧?”云知意摸出颗薄荷蜜丸咬在嘴里,泰然自若地继续往下说。

“您今日为着三年总共多六百份盐引的眼前利,不惜得罪几家同行,这事早晚得有个了结。当然,有您在,他们是不敢直接和蔺家闹。可若您不在了呢?那俩小儿郎如今才刚成年,没个十年八载的摔打历练,哪能扛得起真正的大风浪?即便我说您还能撑蔺家大梁十年八载,您自己敢信吗?”

就算接下来的三年里,盐业同行的怒气都冲着云知意,但那并不表示他们不记与蔺家这一笔仇怨。

各家在别的事上得到云知意的掣肘或补偿,三年后又重新拿回原有盐引份额,那时就再不会觉得云知意有多可恨,反而是对蔺家憋着一口恶气没出了。

等到蔺老爷子真正管不动事的那一天,可不就得“爷债孙偿”?

老爷子对平庸的儿子没报多大指望,对两个自小颖慧的孙儿却有深重期许。云知意这么一说,当真戳中老爷子心中最大隐忧。

他的口气松缓许多:“那云大人说说,州府能给我蔺家的底线是多少?”

“您要的是每年四百份,连续三年,总共加起来就一千二百份。而州府能给您的,是每年总共二百五十份,连续五年。这每年多出的五十份,是某家主动让出来的,您完全不必担心得罪人。”云知意抬起头,调皮地眨了眨眼。

“我念书时算学就最差,总被一个讨厌鬼嘲笑‘算学学不好,要饭要到老’。我也说不好到底哪种方案对您家更有利,劳烦您自己算算吧。”

三年一千二百份,和五年一千二百五十份,后者还不得罪人,不必担心给孙辈留隐患,是个人都知该选哪边。

老爷子愣怔半晌后,没好气地瞪她,接着又如释重负地笑了。“为何不一开始就说?遛我老人家好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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