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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青梅(214)

可是,云知意出现了。

背靠高门,年少得志,却不见傲慢轻狂,也不图名夺利,在党争乱象中两边不沾,踏踏实实低头做事。

从不参与拉帮结派,也不因利抱团,用人不诛心、不唯其立场偏向,只考量对方是否能胜任。

但凡有心作为又有能力者,时机到了自会被她重用,完全不必费心对她阿谀逢迎,更不必担心该如何给她回报。

就是这么一个云知意,没什么八面玲珑的讨喜做派,甚至有几分书卷傻气,对今时今日的原州官场来说却是清流。

这些日子,“常盈们”一直在观察她。几桩大政下来,他们很显然已经看清了前路。

以霍奉卿对云知意的了解,那傻姑娘八成还没有意识到,常盈今日看似“胡闹传谣”的举动,既意味着对她的认可与亲近,也是在向同类们传达着“此人值得追随”的讯号。

这类人虽非田岭死忠,却是田岭在原州官场不可或缺的一股强大助力。霍奉卿花了两年也没能将这些人收归己用,云知意却在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将这股势力收割到手。

想到这点,霍奉卿并不颓丧,更未急恼,反而有点想笑。

他与云知意从总角稚龄起便爱争高低,谁也不服谁。可这一役,他心悦诚服。

不过,那姑娘虽能轻易得到“常盈们”的归服,却未必有长久掌控他们的城府。

霍奉卿转动着掌心茶盏,心中不由笑叹。

看样子,将来还得他任劳任怨在云知意背后做贤内助,这简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真是个小祖宗。活的。

——

“霍大人缘何发笑?”

霍奉卿回神,从容抬眸觑向田岳,语气不咸不淡地杀了一记回马枪:“因为,我终于明白小田大人今日为何登门了。”

猝不及防的田岳登时手足无措,紧着嗓子干咳两声,直愣愣盯着他,半晌无话。

霍奉卿迎着他的目光,没有绕弯子:“令尊与某些田氏长老在密谋什么,你一直很清楚。但你并不甘心被他们裹挟,甚至想在他们真正坐实诛九族大祸之前阻止。可你毕竟又姓田,所以你每次试图出手阻止,最终都因心中煎熬而半途收手。”

田岳清了清嗓子,笑容僵硬地收回目光,改盯着被中茶水的波纹。“霍大人何出此言?”

虽是个问句,却底气不足,听来更像是默认了霍奉卿所言不虚。

猜中了田岳的心思,霍奉卿并未得意,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笑。

“来都来了,话也说到此处,就不必再遮遮掩掩耍花腔了吧?你既是田岭的儿子,又任职于钱粮署那样关键的司衙,我盯着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做过什么,我和你一样清楚。”

当年暂代槐陵县令时,田岳曾数次命治安吏进北山“剿匪”。

最初霍奉卿并不明其中深意,如今回头再看,便大致能猜到田岳当时应该是想借剿匪之举掀开北山里的秘密。

集滢瘟疫事件,田岳明知田岭有意让事态继续发酵,却接受了云知意的托付,孤身前往淮南借粮草医药,坏了自家亲爹的布局。

今年早些时候,官医署与学政司争夺财政倾斜时,众人皆无计可施,田岳却在旬会上看着云知意欲言又止。

事后还与刑律司、风纪署核对过原州府二十年来对违纪官员罚俸、罚金的记录,将这笔从前没人重视的糊涂账缕清,活生生腾挪出一大笔钱来。

从这种种蛛丝马迹看来,田岳其实早就有心捅破田氏的整个局。可惜他本身并非狠辣性情,每次事到临头都半途而废。

“……你要顾忌之处太多,便想等一个孤胆英雄来一举扫定场面,如此你便不必背负背叛家族的骂名。”霍奉卿笃定地下了结论。

“你煎熬踌躇那么多年,迟迟不知该如何是好,无非是因没见谁有心有力要做那孤胆英雄。如今你觉得看到了,是我。所以你想好要做什么了。”

田岭仰脖将盏中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喟然苦笑:“光凭这些,你就能知道我究竟想做什么?我不信。你能知道多少?”

霍奉卿轻哼一声:“我知道的不多。就知槐陵北山有陨星矿;曾出现过吐谷契人的弯月小刀;槐陵打娘娘庙里,有吐谷契人精心培植、可制提线香的侧叶望月兰图样……”

他每说一件,田岳的眼睛就瞪大一分,到最后竟瞠目屏息,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

霍奉卿却好似觉得这些惊吓还不足够,从容补充:“我还知道一桩你只知一半的事。”

“何、何事?”

“令尊在沅城有了外室与一双儿女。这事你已暗中派人去查了,对吧?但你大概不知,那位‘素合先生’是苴国素姓后人,极擅金石冶炼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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