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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青梅(27)

那股气息调皮地刷过他颤动的睫毛尖,有一股酥麻之感自他尾椎蹿起,放肆蹦向四肢百骸。

这感觉过于真实,让他四肢发软,头晕目眩,手足无措。

接下来,就是这个梦最让他烦躁的地方了。

她迟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与他额角相抵,以落寞的笑音聊起天来:“当年扬言要将你欺得驯顺如狗,不曾想如今却处处被你堵得个灰头土脸。”

他不懂她在说什么,想问也发不出声。

若能发出声,他只想说:狗就狗吧。你能不能专心点接着亲?亲到一半改聊天算怎么回事?

“你知道吗?人若输太多次,就会急眼,心里就会扭曲,就会想用些卑鄙无耻下流的手段来找回点场子。”

她的语气像威胁,又像抱怨,更像设了圈套在引逗猎物入瓮的幼虎,让人觉得……有点危险,但又想近前摸一把。

简言之,就是让人有一种自愿作死的冲动。

霍奉卿几乎要咆哮了:你的手段能多卑鄙、多无耻、多下流?请!赶紧!

然后,他就醒了。

枕畔那个阔口小药瓶已被清洗干净,里头装满了落桂。昏暗烛火中,有馥郁甜香隐约飘荡,像极了“她”的气味。

那真是个让人烦躁的梦。烦透了。

——

翌日,云知意不打算出门,便起得晚了些。

她慵懒看看天光,便吩咐小梅备好笔墨纸砚,准备吃过早饭后就看书练字。

“大小姐今日不必再去见那位……”小梅一时想不起那个赌档东主该作何称呼,尴尬笑笑,“就是要卖赌档的那位。”

“哦,不必了,后头的事自有官差办,不需我出面。等着听听宿家兄妹从城中带消息回来就行。”

见小梅眼神茫然,云知意解释道:“昨日那郝当家接了我的定金,就表示他已彻底放下戒心,回城后自会马不停蹄去见各位小东主。他要与他们协商将股权转到名下别家赌档,这种事必须亲自面谈。届时会有官差一直暗中跟着,待他将人全都见完,他们就会一网打尽。原不是什么棘手大案,只要官府铁了心要办,就这么简单。”

小梅愈发大惑不解:“黑市赌档由来已久,既这么简单就能办好,怎么官府从前不管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呗。总要有足够大的好处,又刚巧在足够好的时机,他们才会出手,”云知意笑得有几分不屑,“这次时机就够好。有州牧府官员涉案,刚巧盛敬侑新官上任,这案子能给盛敬侑一个下马威,他们当然不会错过。”

抓了那些注资黑赌档的小东主,案情审得一清二白,那几位州牧府官员就要被公审。

先让百姓对这几人尽情唾弃,之后顺应激愤民意,一举扫清所有黑赌档,就可强化原州百姓心中“州牧府全是狗官,幸亏有州丞大人头顶青天”的固有印象。

“……待黑市赌档案彻底结案公示后,因为涉事者里有州牧府官员,州丞府再按律启动对整个州牧府及盛敬侑的弹劾问责。如此,办这件案子的真正初衷就完全达成了。”

这些门道,上辈子的云知意也是几年后也明白的。

小梅啧啧称奇:“开了眼了。这么一来,无论弹劾结果如何,原州百姓都会觉得‘新来的州牧盛大人也不是什么好官,只有州丞府靠得住’。”

“可不是?”云知意扬唇,笑意不达眼底,“百姓看人看事总是简单的,所以民意其实很好控制,就看谁功夫下得深。”

小梅同情唏嘘:“这么说来,那盛大人也挺可怜,新官上任就挨一记闷棍。您参与了查这案,在他眼里怕是成了帮凶。难怪您要借雍侯世子的事送他份人情。”

云知意边走边道:“其实,不管这次我参不参与查案,他这位新任州牧都一定会被人找茬。不是这件事也会是别的事。”

州丞府把持原州实权几十年,岂会轻易拱手让人。无论谁坐上原州牧的位置,都会成为靶子。

小梅虽是婢女,到底是从在云知意祖母跟前耳濡目染,有时也会动动脑,不懂就问。

她道:“若所有官员都只顾着下深功夫去控制民意,以此稳固手中权力。那不就没人真心做事了?倒也奇怪,两府党争从未间断,原州却并没有民不聊生。大小姐,这又是为什么呢?”

云知意举目望天:“因为原州从来不缺只会闷头做事的傻子们,前赴后继。呵,也不知图什么。”

——

吃过早饭,云知意进了书房,端坐案前开始磨墨。

这次她暗保了薛如怀,不出意外的话,顾子璇就不会被牵连、不会被排挤到偏远的槐陵县做小小尉官。

等到“送秋宴”时,彻底了结与霍奉卿之间的旧年恩怨,她在邺城就不欠任何人,总算可以心无挂碍地去做更重要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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