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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青梅(59)

莫说盛敬侑私下里还得恭恭敬敬称云知意一声“小师姐”,单凭她这些年来在邺城庠学的出色表现,只要她肯稍稍低头服个软,霍奉卿再从旁斡旋,明年官考过后,盛敬侑肯定会点她入州牧府。

“我就知道,你来槐陵没那么简单,”云知意轻声哂笑,“我也明白你说这话是为我好。但有些事我还没想清楚。”

霍奉卿扶着她的手力道稍大了些:“你知道个鬼。我就是随意问问你的想法,又没要逼你做选择。”

“问我的想法啊……”云知意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白头青山,怅然一叹,“我还没想好。”

“你犹豫什么?说来听听。”霍奉卿的手再度紧了紧。

云知意以余光瞄了他一眼:“我大致猜到了盛敬侑是带着什么样的使命来原州。”

上辈子的最初,她并不明白个中玄机,以为盛敬侑就如同之前许多任原州牧一样,被朝廷指派来填着那个位置混几年履历。

后来两府的明争暗斗愈发激烈,再到州丞田岭麾下的重要羽翼人物接连出事,跟着京中就传了圣谕召霍奉卿,她要是再不明白,那可就真傻了。

在她死之前那半年,州牧府已在民意争夺中占据上风,只待霍奉卿面圣回来后使出最后一击,田氏必倒,州丞府再无力回天。

但这个结果,最快也得等到承嘉二十一年年底。而眼下才是承嘉十三年冬。

“你和盛敬侑要做的事,不是三两天就能速成的。如今州牧府的大多数政令实际根本出不了府门,原州百姓只认州丞,不认州牧。”

云知意从没想过,自己竟也能如此冷静平和地在霍奉卿面前坦诚真心话,但坦白说,这种感觉不坏。

“霍奉卿,我从小不擅下棋,总是观不来大局风云;又不会圆滑做人,有时候树了敌也不自知。最棘手的是,我这德行好像还改不了。你们目前要做的那些事,用不上我。”

她若选择了进入州牧府,是能万无一失确保自己有个善终的好结局,但在两府分晓胜负前,她无非就占个官位领俸禄吃闲饭,做不了什么有用的事。

“我无意站队两府党争,只是局面如此,在田岭手底下我才真有事做。若到了盛敬侑那边,我不过就是个被供起来占位子的瓷娃娃,闹不好还要拖后腿。”

世事实在奇妙。

当这辈子的她心态与从前不同,周围人待她的态度也有了微妙变化。

尽管她的言词明显有要站到霍奉卿对立阵营去的倾向,气氛却没有上辈子那么紧绷,他甚至没有表现出试图劝服或嘲讽激将的意思。

霍奉卿只是抿了抿唇,轻声道:“也就是说,你要选州丞府。”

“还没决定,”云知意自嘲哼笑,“本来我一直很清醒的。可上次在送秋宴上抽到那个题后,我竟就困惑了。”

“‘为什么要做官’的那个题?”霍奉卿眉心蹙紧,“不过就是个游戏,困惑什么?”

云知意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是啊,不过就是个游戏,我也不知我在跟谁较真。”

做为即将出仕的庠学学子,她面前摆着两条路。

一条是对自己来说绝对安全的,只需要无所事事蛰伏几年,混着日子过;另一条能施展抱负,但对自身来说风险很大,稍有差池就会重蹈前世覆辙。

上辈子已经看到过后果了,不是吗?明明很好选的,可她居然在犹豫。

“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次:为什么要做官?为什么非要做一个那样的官?我图什么?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云知意唏嘘长叹后,无可奈何地扁了扁嘴,侧目笑瞪他:“虽说今日穿得厚,但我还是有知觉的。你再这么使劲捏,晚上回去我手臂上恐怕要淤青了。”

这倒不是夸大其词,其实她还算能捱疼的,只是体质问题,向来容易淤青。

听了她这话,霍奉卿手上力道顿时松弛,不知怎的就面红耳赤了。

云知意觉得他很莫名其妙:“霍奉卿,我不是要触你霉头啊。你最近实在太容易脸红,有看过大夫吗?”

“你才有毛病!”霍奉卿恼羞成怒地撇开头去,薄唇抿成直线,再不理她了。

可是,扶着她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

近午时分,一行人总算来到了见龙峰下的小通桥。

见龙峰这一带群山绵延,山中猎物众多,菌类也丰富,对槐陵人来说算是天赐的一处粮仓。

每年槐陵人会用粗暴而狂野的方式确定排序,各村轮流进山打猎补充口粮。

若没有这座小通桥,过河进山就需要绕二十多里的山路。所以,这座桥看似平平无奇,对槐陵人来说却很重要。

“何为‘粗暴而狂野的方式’?”薛如怀啃着一根鹿肉干,认真求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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