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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青梅(61)

良久,她伸手扶着桥头石墩站起来,不由分说地从霍奉卿手中抢过水囊,仰脖子就咕噜噜连喝几大口。

冰凉的清水入喉,迅速落进胃袋,激得她一哆嗦,周身猛蹿鸡皮疙瘩。

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畅快,四肢百骸如有热流奔涌。

她以手背压住润泽的笑唇,回眸道:“霍奉卿,我的那个困惑,有答案……呃,你怎么又脸红?”

身后,不但霍奉卿面红耳赤地举目望天,连宿子约、宿子碧、薛如怀都各自扭头看向别处,不约而同地发出清嗓怪声。

这诡异的场面让云知意蓦地头皮发麻。“出什么事了?”

霍奉卿一径看着天上云,蒙了一层薄薄水泽的唇轻启,活像含了满嘴糖球般含糊道:“那水,我刚喝过。”

事情说穿了就是个小小的阴差阳错,若大家一起打哈哈,笑笑也就过去了。偏这几人不约而同地做出一副怪相,让云知意尴尬非常。

慌乱间目光扫过众人,见宿子约、宿子碧、薛如怀手里也各自捏着水囊,她脑子一抽,便试探地伸出手去。

“那个,不患寡而患不均。要不我就……雨露均沾?”

第二十六章

以往云知意朋友不多,所以她其实并不擅长拿捏与同龄人私下相处的分寸,更没什么完美圆场的急智。

在尴尬羞窘中莫名憋出这么句不着四六的话,连她自己都唾弃自己。实在是太蠢了。

见众人傻眼,她将双手背到身后去,神情讪讪:“我说笑的。”

“并不好笑,”霍奉卿面上红晕已散,生硬地转了话题,“修缮这座桥的事,你家很急吗?”

听他说到正事,薛如怀便赶忙插话:“对对对,正要与你说这个。如无意外,这桥再撑个三五年应该问题不大。但我方才只是目测之后粗略口算,也不敢托大笃定。若能借来一套丈量工具测过再细算,那会更稳妥些。”

云知意缓缓颔首:“好,既这桥还能撑,那就不急于一时。我明日先去县府问问有无工具,之后再做打算。”

事实上,她相信薛如怀的判断无误,毕竟上辈子这桥出事是在承嘉二十一年。

她上辈子算是吃了这桥的大亏,如今是必然要修缮以防旧事重演的。不过她此行真正目的并非这座桥,倒还真不急。

宿子约看看天色,对众人道:“既如此,咱们就早些回城吧。槐陵不比邺城,没有夜市,日落之前城门就会下钥。”

云知意立刻挽住宿子碧的胳臂:“行,那回吧。”

这举动里躲避的意味太过明显,大家都知她还在为方才的事尴尬,便心照不宣地佯装无事。

霍奉卿垂在身边的手动了动,最终抿唇,什么也没做。

——

大家赶在日落之前回了客栈,沐浴更衣后天色已暗,一起简单吃了晚饭就各自散去。

可怜薛如怀辛苦奔波一日,入夜还得老老实实背完今日份的史学,吃完饭回房时整个人颓得蔫头耷脑,脚下仿佛有千斤重。

云知意也没比他好多少,回房拿出算学书册,死记硬背了两道题后便心浮气躁。

“我觉得我仿佛是个痴呆,”云知意绝望地薅乱披散的长发,自言自语,“世上为什么会有算学这种东西?”

明明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块儿却将她的脑仁搅和得稀碎。

宿子碧没旁的事做,洗漱回来后就窝在了被中,此刻已有些迷瞪。

她侧身向外,半眯着眼对着云知意笑道:“知意,你别着急啊。大哥说过,再聪明的人也会有不擅长的事,慢慢来。”

云知意起身叹了口气:“你先睡吧,不用等我。我出去透透气。”

出来后,经过宿子约的门前时,门突然开了。

宿子约蹙眉:“这么晚了,大小姐要去哪里?”

“看书看烦了,想去院中透透气。今夜月色不错,或许再偷个懒,喝点小酒。”云知意笑答。

“雪夜独酌过于冷清,”宿子约道,“若大小姐不介意,我陪你一起吧。”

“好。”

——

是夜有月,清辉映照着满城残雪,别有一番意境。

问掌柜要了两壶酒、一个火盆,云知意便裹着连帽披风坐在客栈后院的廊下长椅上。

宿子约坐在她旁边,规规矩矩与她隔了约莫半臂的距离。

火盆里,木柴烧得正旺,间或爆出哔剥声响。

细微的声音频频打破静谧,使这雪夜少了几分清冷孤寂,多了温暖真实的人间烟火。

云知意向来不习惯时时细致体察他人心情,说话做事常会让别人感觉不适,有时甚至方正到让人觉得虚假。

但她固执,从不觉得哪里不对。

这样的德性实在不适合与人深交,连血脉相连的亲生母亲与弟弟妹妹都受不了,更别说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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