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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锦(96)

  谢筝叹了一口气,不管真相如何,她是已然相信了的。

  一夜睡到天明。

  萧娴今日去陪傅老太太用早饭,见谢筝过来,啐了一声,笑道:“不耐烦看见你了,赶紧去赶紧去,让人等急了,指不定还说我耽搁衙门查案子呢。”

  谢筝啼笑皆非,送走萧娴后,略收拾了一番,往门房上去。

  松烟和轿子已经候在了外头。

  到了顺天府外,谢筝刚从轿子上下来,抬眼就见楚昱缈与守门的衙役在争论着。

  “楚姑娘?”谢筝出声唤她。

  闻声,楚昱缈转过头来,眼睛通红,她原本就生得楚楚可怜模样,伴着泪眸,愈招人怜惜了。

  谢筝才刚心疼了一瞬,楚昱缈就提着裙子冲了过来,扣住她的肩膀,道:“为什么?”

  “什么?”谢筝没有领会。

  泪水溢出,楚昱缈的声音抖得厉害:“哥哥明明不是凶手,为什么要胡乱说?现在满京城都在传,说是哥哥杀了段立钧!名声都毁了!衙门抓不到凶手,就能让我哥哥抵罪不成?”

  谢筝怔住了,转头看着松烟。

  松烟亦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一早出府去萧家接人,这一路来来回回的,没听说什么传言呀。

  楚昱缈急得不行,她虽是文弱模样,但毕竟是穷苦出身,双手力气不小,扣得谢筝的肩膀直痛。

  “紫云胡同里都传遍了,对着我们家一阵指指点点的,”楚昱缈哭得停不下来,“我到大街上又问了问,都是那么说的,说哥哥是真凶,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谢筝吃了一惊,昨儿个早上,衙役去紫云胡同唤楚昱杰的时候,是正儿八经地“请”,而不是“押”,即便是最后扣下了楚昱杰,那外头也是不知内情的。

  衙门里没有结案,更没有开堂审案,衙役们也不会在外头说事。

  段家虽然知道,但段大人身处高位,自然晓得李昀督察顺天府,在案子大定之前,段家是不敢在市井里胡说八道,楚昱杰是真凶也就罢了,万一不是,一点儿蛛丝马迹落到李昀耳朵里,圣上跟前,段大人要喝一壶了。

  林驸马和秦骏来过衙门里,但并不知道大牢里扣押了谁,知道实情、又胆儿大的,恐怕是昨日一道被请来衙门里问话的监生们了。

  其中,最可疑的自然是易仕源。

  谢筝心里清楚,见楚昱缈哭得梨花带雨,叹息道:“我信你哥哥是无辜的,凶手要害的不仅是段立钧,还有你哥哥。”

  楚昱缈长睫带泪,道:“为何?我们家无权无势也无钱,就是穷苦书生,凶手图什么?”

  “楚姑娘,”谢筝反问道,“若是你哥哥真的蒙难,你往后要怎么养活自己?只靠成衣铺子那点儿缝补钱,可不够你吃住的。”

  楚昱缈瞪大了眼睛:“为何要这么问?”

  “凶手图的,也许就是你哥哥不在了。”谢筝道。

  楚昱缈的面色倏然惨白,难以置信看着谢筝,一张嘴张张合合,却不出半点声音,脑袋懵得厉害。

  昨日,谢筝与她说过些对易仕源的质疑……

  半晌,她紧紧咬着后槽牙,逼着自己平静下来,一字一字道:“我不信的!”

  谢筝苦笑。

  不信才是人之常情。

  人心本就有偏向,与聪慧愚笨无关,而是遵从本心。

  就像她,她会在最初时对陆毓衍质疑,但她也从最初时就全心信赖萧娴。

  “我知你不信,换作是我,我也……”

  谢筝说了一半,就被楚昱缈打断了。

  楚昱缈松开了双手,直直垂着,肩膀抖成了筛子,手攥成了拳,厉声道:“你也什么?你不是我,又怎知我?

  什么设身处地来想,那都是虚的!

  爹娘都没了,婶娘也没了,这些年就我和哥哥相依为命,吃了多少苦!

  哥哥好不容易能等到下场考试,却蒙受不白之冤,现如今名声尽毁,能不能平安出来还不晓得,你却跟我说,跟我说是……

  我只有哥哥了啊……”

  楚昱缈再也忍不住了,蹲下身子,抱着双膝蒙头痛哭。

  谢筝的眼睛酸胀得厉害,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可我连哥哥都没有啊……”

  她的声音很低,没有人听见。

  偏过头去,她瞧见陆毓衍正沿着台阶走过来,四目相对,她的心噗得重重跳了一跳。

  那双桃花眼底,满满都是关切。

  谢筝不禁弯了弯唇角。

  她有萧姐姐,有陆毓衍,如此想来,还是楚昱缈更可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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