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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太子妃(27)

“萧卷,你要明白,并不是你希望我怎么样我就会怎么样的!我希望能走很多地方的路看很多地方的云,读书台这里,我已经看厌倦了,不再喜欢了。”她看着萧卷苍白的脸色,惨淡的神情,心里忽然涌出极大的快意,她将手里的模具一扔,站了起来。萧卷默默的放开撑在椅子上的双手,退开一步,看着她慢慢走进屋子里,然后,关了房门。

一夜风雨,不知多少花落成泥。天色微明,通往山下的小径还是湿漉漉的,有些打滑。瘦小的人影提了小小的包袱走出小亭的门口。她的包袱太小了,既装不下曾经心爱的宝剑“紫电”,也装不下那套曾经为她所珍视的生日礼物。她曾经以为,那份礼物,直到自己死亡时都会跟随着自己,永远也无法舍弃。可是,真要舍弃的时候,才发现,要丢掉一些东西,其实,并不是十分困难的事情。她的脚步已经快接近下山的第一级石梯了。萧卷一直在门口注视着她,剧烈的咳嗽,心口碎裂一般的疼痛!她的一只脚已经先跨了出去,他知道,只要另外一只脚也迈出去,此生此世,自己就休想再见她一面了。萧卷忽然冲了上去,用力的拉住了她的胳膊:“熙之,不要走!”他拉得太用力,生生将她迈出的步子拉了回来。她微笑起来却不敢回头:“萧卷,何必呢!”

“熙之,你也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她心里一震,身子完全僵住。“熙之,我很自私,我希望在自己的最后岁月,能够和你在一起,能够得到幸福;而不是陷入整天挂念你、担心你的痛苦里……”手里的包袱掉在地上,她转过身子,紧紧抱住了他,将头深深埋在他的胸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一会儿,她抬起头,轻轻推开了他,捡起地上的包裹,微笑道:“萧卷,再见!我会保重的,你也要保重!”“熙之,不要走!”这次,她的两只脚几乎是同时跨了出去,萧卷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得越来越快,很快就在半山腰上变成了一个黑点。天色依旧十分阴沉,他咳嗽得喘不过气来,已经病入膏肓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好几次都向着山崖,差点摇摇欲坠……

全家请罪

乌衣巷边鸟雀纷飞,花树繁茂,朱家的大门却紧紧关闭着,门口的几名家丁也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一大早,朱涛已经率领在京做官的二十几名子侄入宫请罪去了。这样的举动已经持续近半个月了。半个多月前,他的弟弟朱敦终于忍受不了刁协、刘隗等人的弹劾,在青州举兵,将皇帝亲自安插在青州的几名心腹官员全部斩杀,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向京城进发。在起兵之前,朱敦曾给皇帝上疏多次,其中历数了刘隗、刁协的罪状:“刘隗前在门下,邪佞谄媚,谮毁忠良,疑惑圣听,遂居权宠,挠乱天机,威福自由,有识杜口。大起事役,劳扰士庶,外托举义,内自封植;奢僭过制……”(注1)皇帝阅后大怒,立刻下令诛杀此乱臣贼子,“有杀朱敦者,封五千户侯”。

皇帝原本以为,皇命一下,自然会从者云集申讨叛逆。可是,江南大族偏安日久,都是以自己垄断寡头家族的利益为重,把皇帝的家族也不过当作一个超大豪族而已,所以历来并没有将皇权看得多么神圣,而且刁协、刘隗也实在嚣张得讨人厌,所以,皇命虽下,却从者寥寥,只有一向狷介耿直的石茗拍案而起:“人主不是神仙,孰能无过?人臣怎可以举兵抗上?”皇帝原本以为除了勤王之师外,自己设置的牵制力量至少也能替他抵挡一阵。没想到这些人如何能和浴血疆场几十年的朱敦抗衡?朱敦几乎势如破竹,很快就要兵临城下了。

朱涛一向反对兄弟起兵,可是阻止不得,加上朱敦起兵后,刘隗、刁协二人更是大肆向皇帝进谗言,说朱涛把持朝纲多年,目无君上,将自己的子侄都安插在重要位置上,羽翼已经严重威胁到皇权云云。他二人及其党羽想方设法,几乎每天都会有弹劾朱涛的奏章递上。本朝渡江南下,皇族并无依凭。皇帝总共只有四个儿子,其中一个早夭,太子又体弱多病,剩余的两个儿子尚年幼,但见朱家男丁兴旺,子侄众多又皆为人中龙凤,绝无其他家族那种纨绔败家子,所以,朱敦起兵后,皇帝更生“孤家寡人”的恐惧,久而久之,对朱涛这位自己曾经拉他共坐御榻的股肱之臣便生出许多罅隙,很久不再朝见他了。朱涛因此忧心恐惧,无奈之下,只好每天率领在京做官的二十多名子侄,天天跪在宫门外请罪,希望能躲过这场大劫。这天,朱涛率领一众子侄又跪拜了半天,宫门依旧未开,皇帝正在金殿里和一般近臣商量前方军情大事。众人跪了良久,只见一人健步如飞的走来,正是石家的大家长石茗。石茗为仆射,在中书省任职,人虽然古板狷介,但是,却绝非落井下石的小人,早年和朱涛也有些交情。本次朱敦起兵,他虽是唯一拍案而起的人,但是,却从来不曾针对朱涛极其朱家子侄。朱涛一见他,大喜过往,赶紧道:“茗兄,你一定要在皇上面前替我美言几句,我全家一百多口全靠你了……”石茗喜欢喝酒,经常喝得醉醺醺的,今天上朝,虽然没有喝那么多,但是,身上还是有一股酒味。他看也不看朱家众人,像没有听见一般,昂首走进了宫门。朱涛看他进去,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他旁边的朱弦小声道:“爹,他应该会帮我们吧?”

朱涛长叹一声:“现在这种情况,谁愿意帮我们啊!”金殿上,石茗向皇帝行礼后,皇帝愁眉不展:“石卿家快平身吧。”石茗立在一边,见何延、刁协、刘隗等人都在,显然正是和皇帝在密谋。

皇帝因为石茗那番拍案而起以及他平素的好名声,近日对石茗更是亲信,向何延等人点了点头,何延道:“实不相瞒,石大人,我们今天正在商议,是不是先拿下朱涛和朱氏子侄……”

“万万不可!”石茗赶紧摇手大声道:“朱太尉忠心耿耿,要是没有他就没有本朝的渡江立国。朱敦起兵后,他每天率领子侄在宫门外请罪,完全是拿了朱氏全族做人质。皇上请想想,要是朱涛真有反意,他兄弟子侄,内外勾结,谁人抵挡得住?……”刁协道:“朱涛一手遮天,目无君上……”石茗怒瞪他一眼:“你等小人矣,整天罗织罪名诬陷良臣,皇上正是该亲贤臣远小人……”

刁协、刘隗怒不可遏,几乎立刻就要扑上去,皇帝皱眉道:“众卿家毋需再争,当前问题是要赶紧解决朱敦举兵的问题……这叛贼很快就要兵临城下了……”说到这个问题,刁协、刘隗甚至何延都又哑口无言起来,石茗冷笑一声:“各位倒是快点献计献策啊……”刘隗也冷笑一声:“石大人又有什么好主意了?”石茗翻了翻白眼:“二位如此能干,现在又没主意了?!”“各位都退下吧!”皇帝不耐烦的挥挥手,谴退了众人。※※※※※※※※※※※※※※※※已近日暮了,石茗从宫里出来,朱涛和一众子侄依然跪在宫门外。朱涛一见他出来,抱了最后一点希望,再次迎了上去:“茗兄,您一定要替我美言几句,我全家一百多口啊……”石茗在宫里又喝了许多赏赐的御酒,正醉醺醺的,朱涛招呼他,他还是不理不睬,一边走还一边嘀咕:“今年杀贼子,取个斗大金印……”一众朱氏子弟一听,心都凉了半截,朱涛叹息道:“墙倒众人推!现在,是不会有人帮我们的了!”朱弦心里也隐隐有些失望,他小时候曾上过石家玩耍,石茗见他神采出众,很是喜爱,曾亲自割牛心给他吃。他看看失望不已的父亲,低声道:“爹,现在,只要人家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我们也不应该要求太高了。”他的一位堂兄愤愤道:“谁敢说他没有落井下石呢?”“以石大人的为人,应该不会的!”朱涛听子侄争辩激烈,摇摇头,忧心忡忡道:“回去吧,现在只好听天由命了。”

……………………………………………………………………PS1(注释1):该段讨逆宣言出自《晋书-王敦传》。呵呵,我可写不出来。

本文里,萧卷是萧统和晋明帝司马绍合成一个人写的,两个人都是难得的好人,尤其是萧统,史书称他“美姿容、性决断”,至于才华,《文选》是明证;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不好声色。这就十分难得了。可惜的是,这二人都早死,一人31岁、一人27岁。

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老管家走进书房,低声道:“老爷,有客人来访。”正在书房里商量的朱涛父子大为意外,这个草木皆兵的时候,朱家还有客人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