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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太子妃(28)

朱弦立刻看向老管家身后,尚未开口,跟在他身后的戴着诺大斗笠的人忽然伸手摘掉了斗笠,低声道:“朱大人,是我!”朱涛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赶紧下拜:“参见殿下!”萧卷扶起了他:“朱大人毋需多礼。我今天来,也并非有什么要事,只是随便和朱大人聊聊。”

“欢迎欢迎。老臣已经期待殿下很久了。”双方坐定,萧卷道:“如今刁协、郭隗等人没有少刁难朱大人吧?”朱弦愤愤道:“正是。”朱涛苦笑一声:“臣的兄弟如此大逆不道,能不遭人刁难嘛!”萧卷道:“刁协、郭隗依附于何延,媚上欺下,逢迎君王所好回避君王所短!我父亲尚佛,他们就跟着佞佛,完全是一班见风转舵的谗臣!久而久之,谗言影响到我父亲心绪。朱敦性子火爆,我曾经宴请过他一次,他喝醉后,高吟曹操的‘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一边唱还一边以如意打唾壶为节,壶边都被打出了一个个缺口!这样一个人,显然是受不了朱家被排挤、猜忌才会出此下策,‘清君侧’也是出于一片忠心,我相信,情况不会十分严重的……”

朱涛一时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只是点点头:“臣也希望他早早悬崖勒马啊!”

萧卷笑道:“如今,司徒将军镇守入京关口,他和朱敦关系密切,有些来往。朱大人对司徒将军有提携之功,这次,还得请朱大人提点他一下……”朱涛心里一咯噔,近日,他曾派人劝说朱敦,但是,同时也暗示了京城的一些兵力部署。自本朝渡江立国后,朱涛一直是忠心耿耿,直到现在也不曾心生反意,不过,他也随时担心着一旦朱敦覆灭会导致朱家的灭族,加上传闻太子病重,后继之人未必再对朱家亲厚,所以,心里十分矛盾,也的确有些两手打算的准备。朱敦为了扫除进京的道路,曾经私下和司徒将军接洽,没想到如此秘密的事情,萧卷这么快就知道了,看来,读书台果然藏龙卧虎。他细看萧卷一眼,他虽然面色苍白显得文弱一些,可是气色平稳,行动自如,绝非气息奄奄的样子。他几乎不假思索就道:“近日,朱敦的确有派人和司徒将军联系,不过,臣会极力阻止此事的,殿下还请放心。”萧卷点点头:“那就有劳朱大人了!朱大人放心,只要萧卷还在一天,朱家就决不会有任何意外。”朱涛听得他如此郑重其事的保证,心里松出一口气:“多谢殿下,臣一家一百多口总算平安了!”萧卷微笑着站起身:“我还要进宫一趟,就不多耽误了。”在一边静默多时的朱弦开了口:“殿下,蓝熙之好了没有?”萧卷摇摇头,神色黯然:“我先告辞了!”朱弦见他如此神情,想再打听打听,可是又不好问什么,只好退在一边。

皇帝已经在御书房里呆了一整夜,快到天明时才伏案休息了一会儿。近日,他连续传出密令,要儿子万万不可进宫。他清楚,朱敦的大军很快就要兵临城下了,他恐慌之余已经在安排后路,冀望万一城破后,太子还可以方便逃出去,以图日后东山再起。读书台多年来广纳贤才、藏龙卧虎,真要发生了巨变,他估计儿子逃出去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养了一会儿神,他忽然被一阵轻微的声音惊醒,睁开眼睛,看到儿子正垂手站立在一边,并不打搅自己。他惊喜到:“卷儿,你怎么回来了?”萧卷上前行礼,将朱敦事件以及自己掌握的一些情况择要给父亲讲了一遍。

皇帝正在疑惧朱涛会不会和兄弟里应外合,听儿子一分析,急忙道:“卷儿,你说对于朱涛一家该如何安排?”“这个时刻,一定要信任朱大人,有他的帮助,我们才能真正赢得这场战争。”

“可是,刁协、郭隗都力主先将他拿下。”“刁协好逢迎,郭隗大话说得多,都不足倚赖。父皇即使要扶植力量与朱家抗衡,这二人也绝非是好的人选。朱涛向来宽和圆滑为官讲究无为而治,他和野心勃勃的朱敦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绝无反意。如今,他每天率领子侄入宫请罪,几乎算是押下了人质,这种情况下,父皇都还不能相信他的话,倒真要逼反他了!”“刁协、郭隗也的确不是什么大才,不过还算忠心而已!可是,朱家人才辈出,再不牵制,只怕以后更是尾大不掉!卷儿,这天下,就只有我们父子同心了,唉!”萧卷本来还想提醒父亲,刁协、郭隗绝非可以信任之人,可是听得父亲这声叹息,满是“孤家寡人”之感,再看老态龙钟的父亲因为过度操心,更是满头华发。萧卷沉默片刻:“父皇,这次的事情能否交给儿子处理?”皇帝从御榻上站了起来,沉吟一下才道:“好,卷儿,就交给你了。以前我不在朝中时,政事都由你处理,你很多时候做得比我还好,我很放心!”“多谢父皇。”皇帝早年无子,人近中年才生下萧卷,自幼宠爱。萧卷小时候特别聪明伶俐,博学多才。在他六岁那年,皇帝曾问儿子一个问题:太阳和长安哪个更远?儿子答:日近长安远,太阳就在头上,长安的人却一个也看不见。第二天,皇帝宴请群臣时,又问儿子:太阳和长安哪个更近?儿子答:日远长安近!皇帝有些不高兴:你昨天并不是这么说的。儿子不慌不忙的回答:今天我看见了长安来的人,可是太阳还是在很远的天空,所以长安自然比太阳近。皇帝和群臣都大为惊叹,此儿小小年纪如此聪慧。自幼宠爱的儿子,长大后却因为政见不同,父子间起了些争执,再加上萧卷的母亲死后,皇帝宠爱谢妃极其生的儿子,曾生出另立储君的念头,当时萧卷的反应是立刻淡然退让,以身体虚弱为由主动提出将太子位置让给弟弟,自己到了读书台著书立说。皇帝自然清楚,儿子这番行为绝非故作姿态,而是真心要让出“太子”这个位置,所以对于自己的反复,心里一直有些愧疚。

他看着儿子苍白的脸色,关切的道:“卷儿,你身体如何了?”萧卷笑着摇摇头:“读书台适合养生,身子倒好了几分,父皇不必多虑。”

皇帝放下些心来,想了想才道:“卷儿,得尽快立个太子妃照顾你的身体,延续子嗣。何延家的女儿不错,你觉得如何?不过,何家是文化士族,经过朱敦事件后,我更倾向于和武力豪宗联姻。”

“父皇,一切等朱敦事件解决后再说吧。”“也好。等这个问题解决后,下一步就该解决太子妃的问题了。”“父皇,我希望这件事情能够自己作主,请您允许!”皇帝看着儿子坚定的神色,知道他并不爱争辩也并不老是固执,可是一旦做出了什么决定,那就一定会坚持到底的。因为前任太子妃遭谢妃刁难抑郁恐惧而死,加上知道儿子不会太离谱,沉吟一会儿,便点头道:“你自己作主就是了。”

回头

这是距离京城不过一百来里的一个小镇。今天的太阳太大,虽然不饿却渴得厉害。蓝熙之牵了马,走进小镇末梢一家很不起眼的小客栈。她抬头看看,这家客栈外面只飘了面破旧旗帜,门口并无招牌匾额。她看了看,里面门可罗雀,一个正在擦桌子的少年跑了过来,殷勤的道:“客官,您住店还是吃饭?”人们常说什么“七尺男儿”,蓝熙之想,这个“小二”一定至少有“八尺”。他不过十七八岁年龄,虎背熊腰,相貌堂堂,面容看起来十分忠厚。他招呼客人时,语气热情殷切,却绝没有其他“小二”那种油滑。虽然没什么客人,他依旧认真的擦着每一张桌子,令得这屋子里每一件家什,看起来都整齐洁净。蓝熙之看了看外面火热的艳阳,正在考虑要不要继续赶路,只见这个少年已经先上了茶水:“客官,先喝水,天气这么热,您的马都吐白沫了。我去给它喝点水……”蓝熙之点点头,大大的喝了几碗茶水,只见少年已经从栓马的大树下走进来。

他刚进门,忽然听到一声大喝:“王猛,快滚出来……”这个叫王猛的少年立刻走到门口,蓝熙之看去,只见一个掌柜模样的人旁边跟着一个拿匾额的小厮,匾额是空的,还没有写招牌。掌柜的瞪圆了眼睛:“王猛,都怪你前几天没有及时摘下匾额,被风吹下来打烂,现在又要买新的,得花多少钱哪。我那个匾额可是请赵秀才题写的,现在他要一千钱才肯题写,都怪你这奴才,没用的奴才……”王猛并不争辩,看样子也不太善于言辞,只是低声道:“老板,我赔您的匾额就是了……”

“你一个穷小厮,一个月才10钱工钱,你赔得起?你做2年工抵偿……赵秀才要一千钱才肯写字啊……真是要我的命,店里生意又那么差,都怪你这个瘟神,自从你来后,店里就没安生过……”

蓝熙之听出了点眉目,原来是几天前的晚上刮大风,将门口的匾额吹下来打烂了,老板就怪王猛半夜没起来摘下匾额,所以要他做两年白工赔偿。王猛听得自己要做两年白工,有些不甘,却依旧没有争辩。她见这个小伙子走路生风、力气过人,但是面对老板如此无礼的要求,虽然眼中露出难过的神色,却并不仗恃武力反抗,而是默然答应了。她笑了起来:“掌柜的,你也不用找什么赵秀才了,我给你题写匾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