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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乐(216)

  李意阑一来实在是累得慌,二来是同样奔波的知辛和王敬元还没有去处,他心里总是记挂。

  事实证明他猜得一点没错,知辛和王敬元两个外乡人来到巍峨皇城,根本就没人搭理他们。

  云霓袈裟固然有名,但对于不信佛的人来说就是一件没法穿、不实用的衣裳,因此知辛和王敬元无人问津地站在他们下马的地方,只是为了方便他人同行,朝墙角那边靠了一些。

  王敬元累了个半死,毫无仪态地蹲在墙角打瞌睡,背上盖着李意阑在路上给知辛挡风用的那件厚披风。

  知辛则披着自己那件白底袈裟,双手合十,在朱色的宫墙映照下静成了李意阑眼中的一幅画。

  他在看午门楼顶上,那些一年四季都盘旋不去的乌鸦。

  世人都当这鸟不详,可在所有飞禽走兽之中知辛最喜欢的就是乌鸦,因为乌鸦会反哺,是一种生死不忘本、情多而专的活物。

  慈乌失其母,哑哑吐哀音,昼夜不飞去,经年守故林。

  知辛每次看见这种被人视若灾厄的鸟,就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他这几眼看得有些过于专注,以至于李意阑都走到跟前来了他还没回过神来,目光痴痴的,脸上依稀有种莫名的哀意。

  李意阑等了一小会儿也不见他回魂,只好假咳了一声闹出点动静,接着才说:“久等了,魂不附体的,是不是累了?”

  知辛眼睫细微地颤了一下,侧过头来的瞬间眼底才聚上神采,然后有了那点漆黑到透亮的灵光,他身上萎靡这才不见了。

  他对李意阑笑了笑,因为身体上的疲惫难以掩盖,也就没有撒谎逞强,嗓音有些嘶哑地说:“有一点,不过没有道长累,他刚刚站着睡着了。”

  李意阑看了俨然已经与周公难分彼此的王敬元,心里虽然也愧疚,但是不心疼。

  他十分亲疏有别地收回视线,打着试探冷热的磊落大旗握住了知辛的左手,一边像是正骨的大夫一样顺着对方的手指一截一截地往下捂,一边看也不看地将余下那只手准确地拍在了王敬元的肩膀上。

  紧接着他一手拉、一手提地说:“走了,去找地方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慈乌失其母,哑哑吐哀音,昼夜不飞去,经年守故林。——《慈乌夜啼》白居易

  第83章 公平

  行馆在国子监后面,离大相国寺竟是意外的近,在那条街上就能看见宝殿粲然的金顶。

  这格局还是王敬元发现的。

  道士困得一路呵欠,翻着白眼又一次开打的时候,瞥见了那抹富丽堂皇的金光方才精神一振,眼里包泪地问管事说:“公公,那是什么地方?看着可真气派啊。”

  这公公天生一张笑脸,性格也十分平易近人,既不打探也不妄自揣测他是不是头一回来京城,只是问什么就答什么。

  李意阑常年短睡,这时在三人之中显得最为清醒,闻言就转头去对知辛笑道:“那正好,离得近,等你休息好了,徒步就能去见法尊了。”

  知辛看着那半截跟慈悲寺如出一辙的金顶,心头忽然浮起了一缕思念,他这次下山的时日很有些长久,音讯隔绝,也不知道师父还是不是那样康健。

  他“嗯”了一声,跟着笑道:“这就说明我这次来对了,诸事都顺。”

  李意阑不可置否地挑了下眉毛,哪壶不开提哪壶地笑着说:“昨晚兜头罩脸的冷风也顺吗?”

  “还行吧,”知辛吸了下鼻子,感觉不像平时那么通畅,五成以上是染上了风寒,不过他还是一副挺宽心的模样:“至少你比较顺,不是吗?”

  只是有惊,万幸无险。

  李意阑刚想说“都是托你的福”,下一瞬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凭空冒出了一句意思相当但感觉差很多的俗语。

  和尚跟着月亮走——借光。

  李意阑发誓他没有嫌弃知辛是光头的意思,但这念头来无影踪,他也控制不了。

  于是他只好内疚又想笑地看了知辛一眼,一边暗自警告自己别不知好歹,一边心中流淌着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的温馨和感动。

  以前听戏文里唱什么“伤在汝身,痛在吾心”,李意阑只觉得是胡说八道,可他如今渐渐能体会到那种无形的牵扯了。

  他又想知辛陪着自己,又看不得知辛受累吃苦,这种天生就矛盾的想法除了让他纠结和扭捏之外,根本毫无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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