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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乐(34)

  知辛伸手摸了摸慈石的表皮,触手寒凉细腻,过手就知道是上等的好货。

  这是用一个素不相识的木匠的性命换来的发现,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对于他的任务来说,这又是机缘,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慈石普通又不普通,它在民间随处可见,别名延年沙,除了治病炼丹几无其他功用,但对《木非石谈录》来说,它和齿轮、玄簧是组成一切机巧的根本。

  其实不管是造得出四喜人还是拥有慈石,都没法断定这名木匠和谈录一定相关,但当两种巧合同时叠加,就大大地加深了这种可能,让知辛觉得他这次寻觅的方向没错。

  这块伪装过的慈石,跟暗夜里的刺客、被追杀的大师一样,同样让李意阑嗅到了违和的气息。

  清吏司虽然只是朝廷镇压暴乱的一把枪,但因为这也要管那也插手,对于的慈石的开采和流向,李意阑还是有些了解的。

  慈石生于人迹罕至的太川山谷,依照品质分为灵、活、呆三种。上品的灵慈只供奉给皇家,用于宫廷警备、斗乐器和炼丹;中品的活慈则销往官办的制造局和琢玉访,用来作战、造司南;下品则流向民间的药行和道观。

  他虽然不懂得分辨品相,但这么沉重的一大块,显然不会是粗糙的呆慈。

  那么玄虚就来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木匠,怎么会拥有官办等级以上的物品?它是从何处得来?又为什么会改装扮相,被人搁置在无人注意的墙角?

  两人各怀心事,院中有过一阵沉默,但没多久就被李意阑打破了,他心里有份欲言又止,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催着笑道:“大师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知辛在他心里是有德行的人,即使行事反常,他也愿意为这人留一份尊重,先听解释再作反应,而且他实在是看不懂这个忽如其来的怪局面。

  知辛闻言看向他:“我在找一本慈悲寺遗失多年的书,跟机枢有关,打听到这位家主原先是城中最好的木匠,便想过来碰碰运气。不料他家中并无线索,反倒是有两位蒙面的客人,我并未发现他们藏在屋顶,也不明白他们袭击我的理由,所以施主的第二个问题,我答不上来。”

  江湖中宝物失落是常有的事,他一派坦然正气,说的也是有鼻子有眼睛,李意阑主观上选择相信他,而且“打听木匠”和“委托制作四喜人”看似完全是两回事,但“机枢”这两个字眼却让李意阑莫名留了心。

  他点了下头,说:“不碍事,能劳动大师亲自来找,那书想必十分珍贵,恕我冒昧,请大师告知是哪本典籍?”

  知辛沉默了片刻,眉眼之间有些难色。

  如果他有心欺瞒,随便说出一本书名,千里迢迢,李意阑也不可能真的派人去慈悲寺查证,因此这份迟疑正是诚恳的佐证,李意阑也不催,移开目光静静地等着。

  几个眨眼的功夫之后,知辛叹完暗气也做好了抉择,轻轻地说:“它叫《木非石谈录》。”

  李意阑想来想去也没想起哪儿有这么一本书,但破案不能放过一丝线索,纵然讨嫌,他也只能刨根问底:“在下孤陋寡闻,没有听闻过这本著作,大师能不能详细地说一说?”

  知辛将书的来历告诉了他,当李意阑听到那句“石鸟飞天、朽木眨眼”的时候,脑中如有万马齐喑,怀揣的念头跟知辛之前在慈悲寺说的竟然是半斤八两。

  假设他的猜想没错,那么那本书,或许会成为此案告破的关键之物。

  今天似乎是个好日子,先是碰到了行迹反常的夜行人,接着与大师不期而遇,最后竟然还始料未及地找到了一个惊人的线索,李意阑捡到钱似的,脸色难得轻松起来,开始问知辛打听更多。

  然而知辛却承不起他的盛情了,摇着头道:“至于详说,贫僧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我和寺中的其他人一样,虽然看过那本谈录,但它描述晦涩,涂改的痕迹也重,我等与它无缘,看来根本不知所云。”

  李意阑的眼神再度落到了慈石上,边想边说:“我相信大师说的是实情,但谈录既然是失物,那么窃贼必定会藏得慎之又慎,寻常的打听基本不可能探出它的踪迹。所以我猜,如果大师要确定某个木作坊和谈录有所关联,势必需要在其中找到某些其他作坊里没有的东西,比如这块糊着泥巴的慈石,对吗?”

  此人不仅武功高强,才思竟然也相当敏锐,事关慈悲寺的脸面,很多话知辛不便于主动告知,但要是对方主动来问,基于佛门的口戒他不会撒谎,知辛心里轻松了一些,欣赏地看了李意阑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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