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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箩姑娘(40)

学校里,有许多的伙伴,叫着他的名字,围着他转,可是,他不能跟他们玩太久,也不能把他们带回家,因为,他没有时间。他的时间,早已经奉献给了所有的家庭教师。

他从来没有问过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比别的孩子,学更多的东西。

每一次,跟着父亲出去应酬,无论是怎样的场合,当大人们对他露出假惺惺的笑容,对他彬彬有礼的应对抱以赞美,他就会在心底里笑。原来,这就是不停学习的功用。可以看懂这个世上,任何一个人的内心。

后来,他进步了。他可以轻易地操控学校里的孩子们。从此,他们变得再不是他的伙伴。他们把弱点、需求,都统统摆在他的眼前,让他有种不可一世的自傲。

再后来,他开始学着操控身边的大人,包括他父亲身边的大人。当然,他还是会偶尔失手。父亲的秘书,总是尽忠职守地为他干着各式各样善后的工作。

他不喜欢父亲的秘书,无论换了谁,都让他觉得厌倦。所以,他尽可能地让自己不失手,于是,他父亲的秘书,出现在他身边的次数,随着岁月的成长,越来越少。

直到有一天,他去探望许久不见的堂哥。York在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爷爷住在另一个城市里,他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很多,即便有,也不大令人印象深刻。直到最近,York为了上最好的学校,被爷爷踢出家门,独自一人来到了他所在的城市生活。

不,不是独自一人。他还带来了他的保姆,一个叫Ann的美丽的金发女郎。

Ann陪伴York已经很久很久了。

Ann是爷爷给York挑到的,毕业于一所算不得出名的大学的家政专业。

这是尤殿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做保姆。

她陪着York一块写他学校里布置的作业,在York上家教课的时候,端上切得整整齐齐的水果,细心地摆在York的左手边上,让他能一伸手,就够得着。每一天,她会询问York,今天想吃什么。然后按照York的喜好,做他爱的晚餐。她还会做各式各样的漂亮的小糕点,拿来逗York开心。即使York惹了祸,她也不会立刻拿起电话给爷爷的秘书汇报。她会先心疼地把他搂在怀里,一遍一遍地询问,他有没有受伤。直到确定了York的完好无损。她会悄悄地带York去游乐场,即使回来会被爷爷的秘书斥责。她会私下收买York的家教,让他可以提前下课。最重要的是,每一天的夜晚,她都会坐在York的床边,给他讲一个又一个的故事,直到确定York睡着了,才会悄悄的离去,留下一盏小小的地灯,照得房间一整个晚上都是暖暖的。

尤殿第一次,在York的房间留宿了。他喜欢Ann讲故事的声音,柔柔的细细的,有点慵懒的慢。他也喜欢那盏一直亮着的小地灯。

York并不喜欢他的侵入,他有他的世界,并且得心应手。尤殿却觉得无所谓,只要操控了他,其实不喜欢,也很容易变成喜欢。

但是,尤殿却没有保姆,没有Ann。

尤殿很少有什么要求,但却跟自己的父亲提出了要求。他说,他想要一个保姆。他甚至要求他的管家,在他的房间里安上了小地灯。

父亲的秘书,很快给他挑到了保姆。金色的卷发,笑起来像Ann,毕业于跟Ann一样的学校一样的专业。

York觉得他的行为幼稚且可笑。

尤殿的保姆,按照他的要求,每一天,做跟York的Ann一样的事情。

尤殿会告诉她,他想吃什么、他想干什么、他想要什么。她会在规定的时间里,带尤殿到游乐园。只是,尤殿不大惹祸,也不需要她的担心。

很快,尤殿就发现,原来,他其实并不真的特别喜欢金色的卷发。那一盏通宵亮着的小地灯,其实也并不如他所想象般的暖。

于是,尤殿把小地灯黑了。他觉得,他还是习惯在黑暗中入眠。

于是,尤殿把保姆辞退了。他觉得,他还是并不喜欢去游乐园。

他开始常常跟York混在一起。因为这样可以更接近Ann。

他想要得到Ann。

如果不能取代,那么,就应该想方设法的得到。

可是,Ann,不是尤殿的Ann。

她也对他好。她也喜欢逗他。她也在乎他的喜好。她在他留下的夜晚,会特别地为他,多讲一个故事。

只是,因为他是尤子杰的堂弟。因为他是尤家的孩子。

York看出了他的企图,却并不在意。终于在他开始成功地让York臣服以后,突然笑他:“尤殿,我的保姆,你不可能会拥有。”

尤殿觉得自己受伤了。他报复性地,对York说:“我不稀罕保姆,因为我有父母。而你,除了保姆,什么也没有了。”

成功地看到了York泛白的脸色,也成功地让自己更为狼狈。

无论如何,他终于间接地拥有了York的保姆,开始逐渐长大。他越来越多地跟着父亲,出现在各式各样的场合。学校里越来越多的追随者,会随着他布的控线而摆动。开始不断的有女生对他表示好感,甚至不惜在他面前心思用尽。

越成长,越发现,Ann其实并不如他想象般的那么不可缺少。他,其实并不想要Ann。他只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保姆。

比起母亲,比起父亲,更接近于他的保姆。

很久以后,他开始读懂了Ann眼神里的那一抹异样,他只是装作不知,因为,他发现其实他并不在乎。Ann,不过是York的保姆,与他无关。

直到Ann终于离开,York看着他,满眼的无奈:“尤殿,你早就知道,早已发现。却为何还要让我当一回傻瓜。”

尤殿抿紧唇,没说话,并不想承认心底里,许多年前那一抹小小的、幼稚的嫉妒。

他开始在想,原来保姆,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找到的独一无二。

求不来,也留不住。

十四岁,他终于随着父亲,回到了这个极其陌生的国度。踏上这片土,第一眼,发现了那一抹亮得能望进心底里的笑。

他那个时候,其实已经能够读懂身边所有的人。

她笑得甜美,明明只是为了自己的父亲,却藏不住满眼的宠溺。看见了他以后,才有的宠溺。

尤殿在心底里轻轻的叹,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独一无二的,保姆。

他喜欢逗她,就像Ann拿着小点心逗York。她喜欢他的可爱,他就一直像个孩子。

他曾经觉得,如果他是York,如果他真的拥有,不会这样轻易的放手。

他喜欢握着她的手,感觉比小地灯还要暖。

他喜欢她煮的饺子,喜欢她为他擦汗的样子,喜欢她被自己欺负得掉眼泪,却强忍住,深怕再不能在他身边。

就像是一场好长好长的梦,梦里都是甜甜的,甜甜的味道,醒不过来。

原来,真的是做梦了。

冰凉的导管,不停地滴着透明的液体。

尤殿睁开困顿的眼,看到床头边上,泄着的那一缕黑色柔美的长发。

她睡着了,像是累极了的样子。她的手,就轻轻地放在他的手边上。

尤殿试着想要动一动手指,触碰那一抹纤细的指尖,却发现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他已经,亲口答应了要放手。

她已经,主动把自己献给了别人。

田箩姐,已经,是别人的田箩姐。

尤殿轻轻地吸气。

呼吸很疼,真的很疼。

(42)

尤殿醒了,却说不了话。甚至连轻微的动作都无法控制。但,无论如何,算是度过了危险期。

对于医生的问话,尤殿只能用轻微的点头或摇头来回答,见着田箩,也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就再没更多的反应。

专家们都围了上去,开始给他做常规的检查。田箩深怕自己碍事,退了出来,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可以看见里头床边上一溜的人影,把尤殿的身影给掩了个严严实实。

林秘书一直守在门外头没有离去。见着她,终于是冲她笑着点了点头:“田小姐,您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领导那边,托我带了问候,让田小姐注意身子,这儿的事,我会安排妥帖,您别担心,守卫那儿,我已经交代了,下一次田小姐来,不会再有人拦着。但,别人就说不好了,全凭那位的意思。”说着指了指玻璃窗内的病床。

田箩默默的,尤殿刚醒来,连话都说不了,能有什么意思?全不都得是林秘书的安排。心里虽觉得林秘书这是拿了托词,却旁的都没说,只说:“林秘书,尤殿的主治大夫,我能见见么?”

林秘书点了点头:“目前还不方便,等这儿情况再稳些,我为田小姐安排。田小姐,需要安排车子送您么?”

田箩拒绝了,仍是道了谢。出了医院,先给苏然打了电话,苏然果然没睡着,田箩把情况细细地说了,苏然问了些专业术语,田箩也答不全,苏然照着情况判断,估摸着这太子好一阵子得受罪,但既然没了大碍,也就是些皮肉康复的事,说了好些安慰的话,才挂的电话。

再打给莫小白,电话响了好一会,才有人接起。莫小白倒答得干脆:“箩箩,在哪个医院,我接你。”

田箩报了地址,莫小白来得很快,见着她,一脸的心疼:“就算是天大的事,也应该让我送你。下次别这样了,留了条子就跑,打你电话又不通,存心吓唬人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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