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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箩姑娘(9)

等人走远了,她才笑笑回身,正巧看见隔着老远的尤公子正朝她这边看,她也不回应,只重新低下头,开始很认真的收拾东西。

田箩提着有点沉的包,交给在体育馆外头等着尤公子的司机,只说他们还在庆祝,怕没那么快散去,让代为转告尤殿自己先回去了,晚上自己会准时到尤家,给他补中文。

到了晚上,田箩如约到尤家,却被告知尤公子还没回来。田箩估计赢了球,没准到哪庆祝去了。便也没多问,坐着直等到时间已经很晚,才让司机给送回了家。

此后接连一周,田箩按照约定,每隔一天,到了家教时间便去尤家等人,即便被告知尤小少爷不在家,她也不问去处,只安安静静的坐着,待时间过了,便又回家。只是每次她去,尤殿就必定不在。学校里田箩也见不着尤殿,高中部与初中部并不共用教学楼,彼此有独立的空间及场地,只偶尔共用礼堂和体育场馆,如果不刻意的要去找人,事实上碰面的几率是很小的。尤殿刚转学进来那会,田箩为了让他早日适应环境,下课或放学就往初中部跑。后来,尤殿逐渐游刃有余,就变成他成为高中部常客。大家见他俩见得多了,也不甚新奇。再后来,尤殿在校内的呼声渐长,身边簇拥愈多,田箩就更不往初中部去了,都是尤公子亲自到高中部来找人,或直接电话传唤。如今有人刻意不现身,田箩又不甚主动,便这么拖着,到了第二个星期,田箩依然准点到达尤家,只是一过点便离开,再不久留。

尤殿依然音讯全无,大半个月后,倒是苏然最终顶不住期末考试的压力,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着找上了门,跪着求着让田箩给补英文。田箩笑他死到临头才知求神,但还是答应了愿意帮忙,只是自己一方面也得看书,一方面又答应了父亲大人要照看尤少爷,怕两头无法兼顾。苏然果然是个通气的角色,当天晚上就巴巴的领着自家双亲上了田箩家做客,苏然父母都是医学界里打滚得颇有名气的人,只苏然一个傻孩子让他们操碎了心思,如今把儿子前途无限放大,摆在田家大家长面前,田箩的爹也不得不领了这顺水的人情,只为难于怕田箩无法兼顾。田箩于是立刻罗列了尤家少爷旷掉补习,并不需要她从旁协助的事实,还非常慷慨就义地跟自己老爹求情,与其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并不珍惜的人身上,还不如拿来帮助苏然这么有上进心的孩子。田家的家长碍于苏然父母在场,不好说反对的言论,只得点头答应,说自己会回去跟领导交代此事,请他另请高明。

田箩笑得方方正正,终于在连续去尤家报到几近一个月之后,停止了这场无声的战争,以自己无以名状的溃败,安安心心的换来了提着苏然坐在图书馆自习室里迎接期末的日子。

坐在田箩身边,努力地背着单词的苏然,偶然抬头,看见施施然笑得极其诡异的田箩,便没来由地竖起一身鸡皮:“田箩姐,不去管他,真的没关系?”

田箩斜斜地睨了他一眼:“背你的单词,别没事瞎找事。”

“哦……”苏然乖乖答应着,把眼睛重新调回到书本上。

刚把精力集中起来,突然又听到身边的田箩轻声提问:“他最近,如何?”

“他啊!”说起那位,苏然倒来了精神:“别提多风光了,恨不得给人捧手心里了都。女生爱他,哥们爱他,连老师也爱他。”

“是么?”田箩倒是淡淡的:“那真是好事呢。”

天之骄子,命该如此。过着光华灿烂的日子,就可以把微不足道的人、事给完全抛诸脑后,例如……她。

(13)

在刚刚与莫小白分手的日子里,田箩也曾无数次的幻想过再次与他相逢的情景。他应该心疼莫名的回来把她拥在怀里,一次一次做尽感人的傻事,来证明自己的悔不当初。或者她早已经对他不加辞色,他则委曲求全,痛苦莫名,招数百出希望取得她的谅解。田箩有过无数个抛头颅洒热血,可歌可泣的小言情节,来抚慰自己的心灵,但无论如何,绝不是以莫小白充满倦意的一句:“田箩,我那时,真的是,非常讨厌你。”来结束这一场旷日持久的重逢。

讨厌……

原来,竟然是讨厌?

献了身,交了心,却换来无疾而终。收着掖着藏着放在心里,一直解不开的结,却只是讨厌二字。

昨天她到底是怎么回家的,她自己也记不清。只记得莫小白面对她的指责,用很倦很倦的声音,对她说了讨厌,便又再一次留下她一个人,待在好大的酒店套间里。她甚至还逼着自己坐下来,吃掉了桌上摆着的各式各样的早餐,吃到自己撑得再也吃不下,撑到自己再不会幻想他会不会突然又回来看见她还在。才默默离开了酒店。

她昨天回家的时候,家里那两口子早已经不在家了,自然也没问起相亲的事,算是暂时逃过一劫。她关了手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上网到深夜。很莫名其妙地,开始玩QQ斗地主。以前刚到国外,一切都不适应,只能上网解闷。偏偏当时他们学校的网络,连国内的网站都特别慢。唯独是QQ游戏,估计时差的关系,她上的时候人就少了,总是反应敏捷。刚认识莫小白那会,俩人也没太多的话题。总是他在Q上问她,斗地主么?她便说,好。于是俩人就斗个你死我活。莫小白刚开始可狠了,每次非把她豆子都赢光了,再进不了游戏,才算是结束战局。后来她逐渐练出来了,可以跟他分庭抗争,两人便经常拿斗地主打赌,这个习惯一直保持下来,直到后来田箩向莫小白告白,莫小白便说:“成啊,咱俩一局定胜负,你要是斗赢了我,我就是你的人了。”结果那一局田箩牌奇差无比,偏偏还抢到了地主,被人压着打直打到对方有一家就剩3张牌了,田箩心想,这不上天注定没戏么?正打算放弃了另寻他法,莫小白倒急了,反过来帮她压牌,把自己搭档打了个落花流水,愣是让她胜之不武的赢了。气得那网上的哥们,一边拐了弯的骂脏话,一边立刻闪身消失了。田箩只好心里跟这哥们好好的道了歉,对不起啊哥们,你要是不倒霉,咱这亲事成不了啊。一边就甜腻腻的拿着电话给莫小白收赌注去了。后来逢人问起,莫小白便总当着她的面说:“没办法啊,谁让自己运气不好,牌术不佳,只好愿赌服输跟她在一块了。”可说这话的眼神总是仿佛柔柔的湖水,宠溺地看着她。

田箩玩着玩着便觉得奇怪,既然不爱她,为什么要输给她。既然她赢了,又为什么要讨厌她。既然已经讨厌了她,却又为什么事到如今,要对她说:“我想跟你结婚?”如此反复折腾着直到自己实在困极了,才迷糊了过去。

辗转醒来,摸到的便是自己濡湿的枕头。人真的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明明已经忘记了许久许久的事,明明已经逝去了许久许久的感觉,却会因着一点点刺激,莫名其妙的全部涌现出来。伸手摸到心脏所在的位置,心跳得很正常啊。怎么会觉得难过呢。周一的早晨,是绝对不允许迟到和颓废的开始。

很仔细的描了妆,仔细到连在家吃早餐的时间都几乎用光了,才饿着肚子匆匆出了门。

到了楼下,却并没往车库去,挥手招了个出租车,报了上班地点,便看着窗外发呆。

田箩供职的企业,是一家知名的跨国集团,总部在美国,中国市场近年作为该集团的第二根据地,正受到越来越高的重视。也因此田箩硕士一毕业,还来不及感受就业的压力和挫折,就因着其流利的外语,漂亮的文凭,以及老爹半调子的人脉,被聘到集团给她那位从总部调来坐镇东南亚的老外上司当高级秘书。当然,她只是这位高级CEO在中国的7位秘书其中之一,干着很正儿八经的工作,偶尔陪老板应酬。可歌可泣的帅老板与蠢秘书的童话故事并没有在她的世界里上演。事实上田箩认真圆融的处事风格,一直受到上司的敬重及同事的肯定。也因为如此,当饥肠辘辘的田箩受到上司“去参加一个私人中餐”的邀请的时候,并没多想就高兴地答应了下来。

于是,便见到了坐在餐桌边上,冲她礼数周全地点头微笑的莫小白。田箩根本无心听上司介绍他为“在国外就认识的老朋友”以及“中国人讲究门当户对”的说辞,只从中强烈地感觉到了她这位平时从不干涉下属私事的外国上司所散发出来的中国红娘气味。好不容易熬到中餐结束,田箩很给上司面子地当着他的面与莫小白互相留下联系方式,并握手互道幸会,以及再见。

临到下午下班前,田箩接到在国外念书时,带她的直系教授的电话,说是出差到中国,难得能在同一个城市,想见见许久不见的昔日爱徒。田箩满口答应,欣然前往。于是又见到了好整以暇坐在教授身边,依然冲她点头微笑的莫小白。教授依然一脸热情,让她见见昔日的同校故人,红娘气味越发浓厚。

至此,田箩再傻也明白了。好一个撒网打渔,根本自她参加她家娘安排的那场相亲开始,便已经是一个布好的局。莫小白这次回来,是铁了心的冲她了。从长辈、到上司、到良师……好一场盛大的再会。此时正好电话响,田箩接起来,那头传来蒙可特有的声音:“箩箩姐,米娜学姐和杰克他们来了呢,咱约了今晚在酒庄见,你要来哦,我们有神秘礼物要给你惊喜。”神秘礼物?田箩抬眼看着坐在对面的莫小白:“蒙可,我会去,跟莫小白一起去。如果你说的神秘礼物是他的话。”电话那端传来高分贝的尖叫:“箩箩姐,你现在跟他在一起?你们在一起么?”田箩把手机拿离耳边,只匆匆说了句“晚上见”就挂了电话。对面教授正跟他聊得起劲,气氛一片和乐融融。有了良师,怎能缺益友?莫小白,果然是华丽无比的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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