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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美人兮窥东墙(80)

  “好, 我们都是孩子, 行不行?”听她声音发恼, 杨慎行即刻让步。

  这家伙放值后便一副如梦初醒却不能临阵脱逃的样子, 僵着一路跟他回来,吃了饭便蹿上树去,仿佛躲在树上就没人会知她在这里。白日里那个威风凛凛执刀破门的巾帼形象已然破灭。

  树上的枝叶沙沙作响, 须臾后又传来忿忿的声音:“我不是!”

  “好, 我才是孩子, 你是大人。”杨慎行抿唇不敢笑出声, 装模作样的低头清了清嗓子。

  “不如这样吧,明日到了鸿胪寺,我便发一道手令下传各院, 声明沈大人今日随我回家,是公事公办,严令所有人不得误会……”

  沈蔚倾身自树荫中探出半张心如死灰的脸,硬声打断他的话,咬牙道:“我虽读书不多,也听过什么叫‘欲盖弥彰’。”

  不对,这厮分明是“欲彰弥盖”,只怕巴不得在手令上浓墨粗写标上一句“请大家使劲误会不必客气”!

  奸计被戳破的杨慎行笑着抬指抚过眉心,思忖着今日是该见好就收还是该乘胜追击。

  头些日子这家伙躲他躲得可狠,叫他险些以为当真来不及了。可她今日一听他受了委屈便不管不顾地冲过来,这又叫他的心中忍不住涌起劫后余生的窃喜。

  他瞧得出当年之事在她心中仍是个结,只是她拒不肯谈,他一时实在不知最致命的问题究竟是哪一桩。

  静默良久之后,杨慎行终究还是决定该放手一搏。

  “我的双心佩玉,何时还我?”

  他仰头的角度刚刚好,唇角笑意合宜,声调不疾不徐,话音中带着绵绵密密的温软缱绻,那一字一句的内容组合在一起,却犹如温柔刀正中枝头那人的心尖。

  沈蔚慌张地又缩回去,不敢再与他直视。

  许是久未得她回应,那好听到简直醉人的声音又软软破空而来,再问一回:“何时还我?”

  “还你个大头鬼,没了。”沈蔚又恼又闷地将额头抵住曲起的膝盖,心中无限烦躁。

  “没了是什么意思?”杨慎行面色一变,瞬间站直身瞪向树梢,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沈蔚一时无言,也不敢露面,只紧紧抱着双膝,任脑中混乱的思绪起伏。

  她想,杨慎行他……大约还是对她有些情意的吧。

  其实从许久以前她就隐约明白,她与杨慎行,根本不是一个路子的人。可那时年少轻狂,总觉只要他不讨厌自己,那仗着自己心中对他满满的喜爱,也是足够过完一生的。

  可如今的沈蔚已能用温柔的心意去体察他人的苦楚,不再是当年那个任性妄为只图自己痛快的混账姑娘了。

  杨慎行近来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下骄矜的身段向她求和,她再傻也知,他绝不是闲来无事闹她玩的。只是她很怕。

  她怕,他虽不讨厌她,却也并没有多么喜爱她。

  犹记得当年也是在这里,她听见他同别人讲,沈蔚她,不是我会喜爱的那种人。

  现下再忆起当时的场景,她竟不觉多么难过,倒是为杨慎行觉着心疼。他是个行事专注、不妄动却也不轻弃的人。

  若非当年的她胡作非为,闹下了那出婚约,他根本不必委曲求全,逆来顺受。也不至于在六年后的今日仍追着她要那双心佩玉。

  若不是她任性,他原本会有一个他喜爱的那种姑娘、过他自己想要的那种人生吧。

  带着心虚与愧疚,沈蔚深吸一口气,勇敢地再次倾身,这回是探出整张脸去。

  见她终于肯露脸,杨慎行稳住发慌的心绪,严肃地开口:“下来谈。”

  “就、就不下来了,”沈蔚闭了闭眼,一鼓作气地道出,“没有双心佩玉了!”

  “什么意思?”

  “送人了。”

  晴!天!霹!雳!

  杨慎行不知自己是该先倒地还是该先吐血,只觉眼前火树银花、金光乱闪。

  他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背靠在廊柱上,深深吐纳好几口气才再开口:“送谁了?”赶紧报上名来,他定要整死那个人,刻不容缓。

  “总之、总之就是送人了,”沈蔚并不打算告诉他那佩玉的去向,“从今后你我……你我各自安好吧。”

  去寻到你想要的那种姑娘,去过你原本该有的日子。

  杨慎行忍着心头怎么安都不会好的气血翻涌,力持镇定:“你下来说。”居然将他!的!双心佩玉送人!X的他要去御前击鼓鸣冤!

  见他满脸忍耐的强作平静,沈蔚赶紧又缩回去躲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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