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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教初代同人)再见西蒙(13)

紧接着,科扎特见到一个人影忽然丢开了手中的铁铲,飞快地朝迈克冲了过去——竟是卡列琳。她几乎是跳起来揪住了迈克的衣领,逼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脸上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暴怒,双眼充血似的发红,唇畔因忍耐而止不住地颤抖:“我告诉过你……我告诉过你!”

“冷静点,卡列琳!”迈克拽住她揪着自己领口的手,呵斥道。然而这不仅没有起到警告的效果,还反而好似导火索那般点燃了褐发少女忍耐的底线——她一把掏出手枪握在右手,忍无可忍而歇斯底里地嘶吼着质问起来:

“我告诉过你,迈克!!我早就告诉过你那些狗杂种会有行动——一早就告诉过你!!但是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你做了什么?!你除了把我送去拘留所以外你还做了什么?!”

任她诘问得再用力,也在周遭的嘈杂声中不值一提。

不仅是多玛佐家族的人手,教堂外的普通居民也开始跑进来帮忙。科扎特听到有人在小声地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位当时在场的神职人员哭着回答他:那时妇女和孩子们正要躲进地下室,一个褐色头发的姑娘却突然出现叫他们再等等,说最好是不要留在教堂内……而已有一部分人冲进了地下室,谁也没想到里头竟被加百罗涅家族的人安上了炸药。

科扎特望向正与迈克争执的卡列琳。他在无数的叫喊声中听见了安东尼的声音。安东尼在呼喊杰克,他的嗓音沙哑,焦急绝望得像是在咆哮,一遍又一遍,可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恍惚间,科扎特瞥见一个素未谋面的妇女趴跪在废墟前,为礼拜日而准备的精致衣衫在爆炸中变得破破烂烂,裸/露出的胳膊上布满了泛着血光的伤口。她却好像浑然未觉,眼睛发直地徒手挖着建筑物的残块,嘴里不断念着女儿的名字。

妇女的脚边有一只血肉模糊的孩童的手臂,因爆炸而皮开肉绽。

科扎特不发一言地走上前,用手中的铁铲帮助她。挖掘的过程中,他们找到了几根手指、小脚,甚至还有残缺不全的内脏。除了这些遗体的残骸,还能看到大片的血迹。妇女默不作声地掉着眼泪,伸出发抖的双手将它们塞进怀里。她已满手是血。自己的,或是女儿的。

在那之后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科扎特只记得,后来赫汀也出现在了教堂——他还是穿着那件发黄的长袍,走在人群之中极不显眼。这时候已没有人在意他是不是异教徒,又或者是不是犹太人。

这位年迈的老者拿起铁铲,沉默地掘开断瓦残垣,弯下腰来,拾起这个过程中发现的人体残骸。科扎特知道,赫汀在西西里并没有其他亲人。他看上去苍老而孱弱。在这个天主教的教堂中,没有人会想要去帮他。

可是科扎特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他看到,那个在布道厅替孩子们洗礼的牧师来到赫汀身边,手拿着铁铲,与他做同样的事。这是神职人员的工作,将肉身完整地埋葬。

那一刻,科扎特听到身旁那个怀里揣着骨肉遗骸的妇女呜咽几声,终于趴向地面,痛哭起来。

*

艾德镇在这个冬季度过了最沉闷的一个新年。

二月的冬末,镇上多玛佐家族的黑手党召集了全镇每户的代表,在镇内的一个小广场集会。前一天的晚上不少人听见了镇子里的枪声,谁都知道他们不会有什么好消息要传达给居民。

科扎特赶到广场时,这儿已挤满了人。

集会似乎刚开始不久,他四处找不到拉吉,便只好单独伫立在巷口——这里的地面呈一个不小的坡度,即便人头攒攒,也能够看到广场的中心。而等他看清楚那儿站着的人时,酒红色的眸子因惊诧而赫然睁大。

迈克脸色难看地站在最前方,手里拎着一把猎枪——早在收缴了镇上每一户人家的枪支后,这种制造粗糙的猎枪就从未再出现在艾德镇;他身后还立着几个腰间的皮带内夹带着手枪的男人,应该是镇子里其他街上管事的人。而他们中间,有两个人是被强行押在广场中央的。

那两个人正是安东尼和安娜。距离太远,科扎特看不到低着头的两人的神情。

“这是警告。镇上不容许居民持有枪支,我很早以前就说过了。规则的存在不是为了违背。”眯起眼环顾了一眼广场上一张张变幻莫测的脸孔,迈克这样提高音量说道,“如果单纯是持枪就算了,事情不至于闹得这么大。关键在于,安娜夫人当时是用枪口指着我的脑袋的,她扬言要送我去见上帝。”

“事情出在那条街上,大家都知道。卡列琳已经受到了处罚,不过我想光是处罚她是不够的——毕竟总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被管束好……所以,最后一次警告——”话音未落,迈克就忽地从腰间抽出手枪,瞄准了垂着脑袋的安娜。

蓦地,安娜抬起头,挣扎着尖叫:“你们会遭报应的……你们这些黑手党!!迈克!!会有人为我的儿子报仇——你会偿命!!总有一天——”

她的声音在划破天际的枪响中戛然而止。

一个寡妇怀中抱着的婴孩被枪声惊醒,嚎啕大哭起来。在某一刻,整个广场上静得仿佛只有这未经世事的婴孩的哭声。

安东尼半抬着脸,灰绿色的眼睛里映着妻子骤然安静的身影,他看得到她额头上被子弹贯穿的血窟窿。押住她的矮个子男人松开手,任凭她的身子重重地倒在地上,鲜血从额前淌出,像艳丽的花朵一样悄无声息地绽放,好似她并非躺在血泊中,而是猝然于花蕊昏睡。

“不……不……”安东尼颤抖着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安娜。他不敢相信他正在经历什么。几个月前,他失去了他仅有五岁的儿子。几秒钟前,他深爱的妻子在他面前被子弹打穿了头颅。

而这些年来,他所承担的痛苦、他所犯下的罪责又算什么?

他不乞求上帝的原谅,但他曾无比虔诚地祈求上帝善待他的妻子和孩子。现在,他的报应终于来了。

“你要偿命……你要偿命,迈克!!”他嘶吼着手拿枪的男人的名字,猛地挣开了束缚,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以前扑到那个矮个子男人身前,夺走了他的手枪——在场持枪的人意识到危险,纷纷咒骂着“操”掏出自己的手枪,可在那之前安东尼已快速给枪上膛,对着他们开始不要命的射击!

人群中爆发出惊叫,手中没有任何武器的居民抱着头蹲下或是趴下,只听得接连十几声枪响,硝烟才最终平息下来——他们抬首,看到的是安东尼身中数枪颓然倒下的身影。迈克那方似乎也有人中了枪,但并没有人丧命。他们收起枪围了上去,而迈克仅仅是来到安东尼的尸体旁边,低骂着踹了一脚他的手臂,好让手枪从他的手上甩出去。

“安静!!都给我安静!!”他转头冲着人们大喊。

刚才惊醒的婴孩哭闹得更加厉害,一个多玛佐家族的青年烦躁地站起身,找到那个抱着婴孩的寡妇,举起枪指着她厉声命令:“让那小杂种给我闭嘴——”

他的话还未说完,又一声子弹破膛而出的声音便遽然响起!

青年诧异地张大着眼睛,站在他面前的寡妇捂住了自己的嘴,惊异地倒退了几步——同适才的安娜一样,只在一个瞬间,青年的前额就冒出了一个血红的窟窿,一小丝殷红的热血溅了出来。

四周的喧哗静止了片刻,紧接着更胜的哗然产生。

青年就这么直直地倒地。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还有谁手里拿着枪?!”他的几个同伙叫骂着爆跳如雷,伸长了脖子望向一条窄巷,想要看清枪响的声源——然而不待他们再次掏枪,那儿又再度发出了枪声,两颗子弹分别精准地打穿了他们的脑袋!

迈克同其他人一起拿起枪回过头看向那里,不想视线刚定下来,他看到的竟是一个褐发少女手持枪口尚且冒着白烟的手枪一脸冷若冰霜的身影。

“操!卡列琳你做了什么?!你疯了!!”感觉到心脏简直要跳到了嗓子眼,迈克马不停蹄地朝她开枪,但正如他所害怕的那样,卡列琳的子弹是他们中最快最准的——等他扣下扳机,一枚子弹已经穿透了他的脑门。

又是几声枪响,其余持有手枪的人一个接一个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来的子弹击中。

苍黄的天际下,聚集在广场上的人们目睹了广场中央那些手握枪械的强权者的死亡。在那短短的几秒内,甚至就连婴儿的哭声都被枪响盖过。除却哭个不停的婴孩,再无人敢发出声音。

那哭声一下一下敲击着人们的耳膜,分明不刺耳,却好像要将那脆弱的耳膜撕裂一般令人难耐。

静立在卡列琳身后的科扎特盯着她的背影,他握着手枪的手被身畔的拉吉紧紧按住。科扎特紧抿着唇,就这么看着褐发少女走到了广场中间,站在了迈克一开始挺立的地方。

“闹剧结束了。”她环视一眼广场上的所有面孔,垂在身侧的右手还拎着手枪,一脚踹开了脚边迈克尸体的脑袋,抬眼冷冷扫视以各种不同的表情面对着她的人们,“不仅是我,你们都知道,等到上头接到了他们惨死的消息,会有人为此付出代价。那些人当中当然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