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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霜河/原江天漠漠(150)

冰山融化成的水,因为有了坚实的河床,才能汇聚成形,在广袤的大地上生机勃勃地流淌,滋润万物,繁衍生息。

紧紧封闭着的蚌,因为闯进来的一粒沙子而不安和痛苦,那沙子一点点磨蚀着她原有的宁静,却让她在彻底敞开自己的一瞬间凝聚成珠,圆润无瑕、光华耀目。

他们互相闯进了对方的世界,却又充实了对方的世界。从此以后,她不再是孤单一个人。而他,也在攀到顶点的时候,将她深深地嵌进了自己的灵魂里。

灵肉交融的欢悦像春潮一波接一波地涌过来,她像溺水的人,企图抓住最后一丝理智作为浮木,但最终却只能放弃,任由潮水推着她冲向波峰,又跌落波谷。

半夜的时候,她还听见他在反复呢喃着自己的名字,“蘅姐……”

微薄的月光透过罗帐,照着他英俊的脸。她静静地看着他,在心中勾勒着他的眉眼。

他忽然睁开眼来。

“蘅姐……”这个名字在他齿间缠绵,在他沁出的汗珠里氤氲。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兮?她不再害怕,而是婉转相就。当他再度进入她的身体,她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她信任这个男子,把自己全部交给了他。

至密的结合,让他脑中那根弦绷到了极处,他迫切地需要用更强烈的动作来释放。这一次,他终于踏实地感觉到,自己已将那份渴望遥慕已久的爱彻底拥有。

她的包容让生涩的他渐渐放松,他仿佛又回到了浩瀚无边的草原,驾着青云驹,撒开缰绳,展开双臂在草原上纵横驰骋,带着心爱的她一同奔向无边无际、身心俱融的极乐天堂……

世间纵有千般风情,万种芳华,能撼动他身体与心灵的,却只有她一个。

静谧的夜,红罗帐在清风的吹拂中此起彼伏,遮住了他和她的喘息,低吟。

最后,她终于在他汗津津的怀中沉沉睡去。

当她在他温暖的臂弯中睁开双眼,淡淡的晨曦正照在流云般的窗纱上,朦胧绰约,满室静好。

轻罗帐上,蝴蝶翩跹;红缎被面,鸳鸯交颈。

他在匀细地呼吸,唇角在睡梦中微微上翘,令她觉得心中的喜悦好似满满的水,只要轻微荡漾一下,便会溢出来。

薛蘅忽然发觉,这一夜,她仿佛只是闭了一下眼晴,又仿佛安心地睡了整整一生。

因为有他,再无噩梦。

再漫长黑暗的夜,从此总有明灯照亮。

尾声

金秋十月。

红枫如霞,爽菊飘香。

孤山脚下的桃林阵中,一名虬髯大汉正轻声念着,“乙庚相合,丁为阴火,应该是往西啊……”

他身边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面目俊秀,神情十分不屑地看着他,讥讽道:“我看你也没什么本事!连孤山都上不了,还大言不惭说要做我的师父!你还不如找棵树,一头撞死好了!”

虬髯大汉丝毫不以为忤,反而和颜悦色,道:“你以为青云先生传下来的阵法是那么容易破的吗?否则他当年怎么能辅佐秦三担得了天下?”

少年大怒,指着虬髯大汉骂道:“你这贼子!敢对太祖皇帝如此不敬!难怪做出……做出那等禽兽之事……”他双眼瞬间变得通红,似触到了心中最伤痛的事情,话也说不下去了。

虬髯大汉神情一黯,叹了口气,“是,是我张若谷行事糊涂,对不起你爹。我早说了,我这条性命是你的,你为何不杀我,为你爹报仇呢?”

这虬髯大汉正是张若谷。

他当日在薛蘅和谢朗的掩护下离了涑阳,一路向东南而行。待到海州时,内伤也已痊愈。他到铁御史墓前祭拜,搭庐守孝的铁家公子铁卓起始以为他是爹的故交,正要还礼,待听张若谷报出名号,顿时咬牙切齿,戟指大骂。

张若谷任铁卓辱骂,待他平静一些,便要他取了自己性命,以祭铁御史在天之灵。

铁卓接过他手中的墨风剑,将剑抵在他胸口,想起爹的教诲,这一剑便怎么也刺不下去。他咬咬牙,把剑扔在地上,流着泪道:“爹说,未经律法审判谁也不能无缘无故取人性命。你虽然是我的杀父仇人,我却也不能违背爹爹的教诲,随便杀了你。”

张若谷听了,更觉羞愧万分。见铁卓不肯杀自己,张若谷便提出收他为徒,要将自己的满身艺业都传授给他。

铁卓哪肯做杀父仇人的弟子,更何况他自幼家教严谨,饱读诗书,一心想通过科举进入仕途,承继爹的遗愿,怎肯拜江湖之人为师,弃文学武?

他操起孝杖,要赶走张若谷,可张若谷却点上了他的穴道,死磨硬泡,一定要将满身武艺传授给铁卓。

铁卓咬定牙不同意,还将张若谷骂了个狗血淋头。张若谷留了封信给铁夫人,抓着铁卓就上了路。这一路,一个任打任骂,一个死不拜师。

直至到了涑阳,张若谷给薛谢二人送了贺礼,回到客栈感慨万千,说起平生敬佩之人,薛蘅当算上一个。铁卓心中也感激薛蘅破了安南道之案,为爹报了仇,自然语多敬重之意。

张若谷听了,心中一动,便提出铁卓若是不愿拜他为师,可愿到天清阁读书学艺?只要铁卓去天清阁读书学艺,满十八岁后,还可以来取他的性命。

铁卓听了,便默不作声,张若谷大喜,便带着他一路向西。接下来的一路,铁卓对张若谷不再破口大骂,但总是冷嘲热讽,张若谷心情大好,开始传授铁卓内功心法,也不管他听进去了几分。

这日二人终于到了孤山,却被困在了桃林里。

张若谷不理铁卓的冷言冷语,凝神思考,约一盏茶后,他双眸一亮,笑道:“原来是逆其道而行之!不错不错,不愧为天清阵法!”

他拎起铁卓,身形一闪,跃入东首两棵桃树之间,再在树丛和石头间闪来闪去,半盏茶后,终于走出了桃林阵。

刚出桃林阵,便听见极轻的一声,“咦?”

张若谷眉梢一动,身法快捷无伦,落在一名黑衣少年面前。黑衣少年再想往左溜走,张若谷倏忽而动,再次将他拦住。

如此数次,黑衣少年也露出赞服之色,竖起大拇指道:“你的轻功比我三姐强!”又傲然抬头,道:“不过你休想我带你上山!”

张若谷微微一笑,拱手道:“敢问小兄弟可是薛定薛五侠?”

薛定一听,十分讶异,瞪大眼睛道:“你叫我什么?”

“故薛先生五位高足,江湖中无人不晓。”

薛定心中飘飘然,但仍板着脸道:“不过是些虚名罢了。敢问阁下是——”

张若□:“在下张若谷,特来拜会薛神医。不知薛神医可在阁中?”

薛定一听他就是薛蘅口中武功盖世的张若谷,顿时转变了态度,连声道:“在在在,你们来得巧,二哥刚回来。”

听闻张若谷到访,薛忱迎出了天清阁。二人寒暄一番,张若□明来意,薛忱听说是铁御史的儿子,欣然收下了铁卓。

铁卓与薛定年岁相仿,薛定敬铁卓之父之清廉正直,铁卓喜薛定之率真性情。两位少年一见如故,当晚便共榻而眠。

铁卓自然想拜薛忱为师,可一想到拜了薛忱为师之后,便要称薛定为师叔,心有不甘。薛定也不劝,聊起薛蘅与谢朗之事,铁卓听得感慨万千,第二日一早便提出要拜薛忱为师。

铁卓是薛忱收的第一个弟子,天清阁隆重摆下香案,铁卓在青云画像前叩首,又给薛忱敬茶,便正式成为了天清弟子。

张若谷看着铁卓在薛忱身前拜下,放下心头大事,拱手道:“薛神医,在下还有要事,就此告辞,他日再来拜访薛神医!”

张若谷毕竟是朝廷钦犯,薛忱也不便多留,微笑着拱手,“张兄慢走,恕不远送!”

张若谷再看了一眼铁卓,转身飘然而去。

眼见他的身影就要消失在山路尽头,铁卓心情复杂,想起一路上,自己对他又踢又骂,从没给过好脸色,但此人从来任打任骂,还传授自己内功心法,对自己委实很好。而且一路相处下来,他也看出此人豪气干云,急公好义,绝非奸恶之徒,若非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倒确实是个值得敬重和结交的良师益友。如今就要和他分别,不知为何,心中竟然产生一种依恋难舍之情,他忽然踏前几步,大声道:“姓张的!你记住!你的命是我的!”

张若谷并不回头,大笑两声,悠悠道:“小子放心!我一定会活得好好的!就看五年之后,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来拿!”

铁卓立于原地,望着碧空浮云,怅然若失。

薛忱微微一笑,正要回转阁内,在山脚值守的弟子忽然气喘吁吁地跑上来,禀道:“二师叔,山下来了一名女子,她说她姓裴,是来拜访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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