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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迢迢(89)

作者: 箫楼【2部完结】 阅读记录

“那是自然。”皇帝笑着步近,拉起裴夫人的双手。

长风山庄,东阁内,裴琰看着手中密报,笑得极为畅快。

安澄不明:“相爷,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裴琰掷下密报,伸了伸双臂,笑道:“安澄,你说,一个睥睨天下之人,若是没有可与之抗衡的对手,会不会感到很寂寞?”

安澄摇头:“这是相爷才能感觉到的,象我们这种普通人,怕是达不到那种境界。”

裴琰大笑:“你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了!”

安澄试探着问道:“相爷所说,是卫三郎?”

“嗯。”裴琰点头,神情略带欣喜:“王朗未能拿下月落山,还让卫三郎赶回了长乐城,死伤惨重,太子爷这回可颜面尽失了!”

“卫三朗重创王朗,倒让我们将来省很多心。”

“嗯,这样一来,皇上必得将济北高成的人马向西调一些,等高成的人马到达,也差不多是春天了。”裴琰沉吟一阵,道:“我们下一步的行动,不能留下任何痕迹和把柄,也不能再用密件传递。我说,你记,然后命人将这些命令用暗语传出去。”

“是。”

“让剑瑜开始挑起成郡一带与桓国的争端,然后以这个为借口将长风骑的主力往那处撤。传话给玉德,杀一些武林中人,造成各门派间寻仇的假象。

“问一问胡文南,各地库粮是否安好?你再派个人去一下岳世子那里,只说我伤未痊愈,原本约了他春日狩猎,只怕不能应约,说京城东面野兽太凶猛,安全起见,让他往西南的象形山放松筋骨。

“让子明传信由三日一传改为一日一传,朝中动向,我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再传信给肖飞,让他把星月教主与王朗的作战经过,调查详细,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安澄用心记下,点头道:“我去吩咐。”

见他要踏出房门,裴琰又将他唤住:“你等等,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让他们挖暗道的行动快一点,入口改在蝶园。”

卫昭知此次落凤滩一役,族人虽士气大振,重拾信心,但毕竟月落族多年来如一盘散沙,各围子的士兵也未受过严格训练,遂趁着这段时日华朝未再来袭,下令将兵力分批集于山海谷,进行统一的严格训练。

这日辰时末,他正立于较场一侧,看着士兵在令旗的指挥下排演着阵列,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走近,在他身边停下:“少爷。”

卫昭转身道:“平叔倒比我预想的要回来得快,辛苦了。”

二人离开较场,回到“剑火阁”。卫昭在椅中坐下,取下面具,平叔转身将门关上,趋到他身边,轻声道:“已和易寒约定好了,只要形势象我们所设想的,他自会如约行事。”

卫昭微微点头:“看来只等东边的动静了。”

平叔犹豫了一瞬,终咬咬牙,将心一横:“少爷,我去您说的宁平王府探过了。”

卫昭猛然站起,凌厉的眼神盯着平叔,见他低下头去,又跌坐于椅中,声音如在九天云外飘浮:“难道,真的―――”

“是。”平叔声音有些哽咽:“那金右郎的话没错,夫人当年入了宁平王府,行刺失手,被宁平王秘密处死。听说,遗体是被扔在乱葬――――”

卫昭眼前一片茫然,纵是早已知道此结果,却还抱着丝希望,但平叔怜悯悲痛的目光让这丝希望彻底破灭。他沉默着,呆呆地望着平叔,脸上呈现出雾蒙蒙的灰色,终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平叔大惊,上前将他扶住,把脉一探,跪落于地:“少爷,那丹药,您不能再服了。”

卫昭吐出血后,倒逐渐平静下来。他面色渐转清冷,微微低头,凝望着白袍上那一团血迹:“不服?!早服了几年了,你当那老贼让我服用‘冰魄丹’是好意么?不过拿我当试毒的罢了。”

他站了起来,望向窗外,忽然大笑:“也好,我只要装成服这‘冰魄丹’没有任何影响,他便也会服用。他喜服‘火丹’,我倒要看看,‘火丹’和‘冰魄丹’混在一起,能不能让他万寿无疆!”

他戴上面具,恍若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走向屋外,平叔伸了伸手,却终没有唤出声来。

江慈正在廊下和淡雪有说有笑地刺绣,眼见着绣绷上那一丛菊花便要绣成,心中欢喜,笑道:“以后我若是回去了,就开一家绣庄,专卖‘月绣’,保证能财源滚滚,到时分阿雪一半。”

淡雪笑道:“你纵是绣得出,也没人敢买。‘月绣’可是定贡之物,你们华朝民间不能私卖的。”

江慈愤愤不平:“凭什么就那些王公贵族能用‘月绣’,咱们平民百姓就不能用!”

淡雪想起瞎眼的母亲,神色黯然,低声道:“只盼圣教主能带着我们立国,那样就不用再向你们华朝纳贡‘月绣’,你这开绣庄、卖‘月绣’的宏图伟业,也能―――”

院门轻启,卫昭进来,淡雪忙低头行礼,退了出去。

江慈并不起身,将最后一瓣菊花绣好,方用铜剪轻轻剪去线头,看着自己亲手绣出来的“月绣”,得意笑了笑。

卫昭抢过细看,摇了摇头,又道:“这大闸蟹还没绣。”

江慈将剪子一撂:“不绣了,眼睛累得慌。”

卫昭在她身边坐下,看着院中逐渐消融的积雪,忽道:“那天那首《明月歌》,谁教你的?”

“淡雪。我听她哼着好听,就学了,当时也想不到其它有暗示意思的歌,又怕你不明白,情急下就唱出来了。”江慈有些赧然:“是不是唱得不好,我听淡雪唱,很好听的。”

卫昭淡淡道:“你再唱一遍给我听听,那天只顾想着将你拉过索桥,狠狠绑起来,没细听。”

江慈心中忽然想明白一事,问道:“你当时不信我,故意看了一眼河对面,害我差点挨了一箭,是不是?”

卫昭一笑:“我不是把你抱住了吗?也算救了你一命。”

江慈有些恼怒,站了起来:“三爷自便,我要休息了!”

卫昭一把将她拉住,声音低沉得有些吓人:“唱吧,我想听。”

江慈心中一动,觉他的声音,似飘缈的空中有人在叹息,让她的心浮起浅浅的哀伤。她看了看拉住自己衣襟那只修长柔韧的手,缓缓坐落,唱了起来。

“日落西山兮月东升,长风浩荡兮月如钩;

梧桐引凤兮月半明,乌云遮天兮月半阴;

玉殿琼楼兮天月圆,清波起荡兮地月缺;

明月皎皎兮照我影,对孤影叹兮起清愁;

明月圆圆兮映我心,随白云飘兮去难归;

明月弯弯兮照万里,千万人泣兮思故乡。”

六二、冬去春来

正月二十七,江慈站于廊下,仰面看着廊檐上不断滴下的雪水,再看着这些雪水和着院中融化的积雪流入沟渠之中,流向院门旁的小涵洞,脸上露出浅浅的笑。

严冬终于过去,冰雪消融,春天,终于到了。

“雪梅院”外,山围子的孩童们追逐玩闹,嬉笑声随风吹入院中,江慈不由有些心痒。淡雪从屋中出来,见她神色,微笑道:“要不,咱们也去玩玩?”

这些日子,卫昭每夜过来,与江慈说说话,两人偶尔喝喝酒,绝大多数时候是江慈讲,卫昭听。江慈也不明白卫昭为何对自己在邓家寨的生活那般感兴趣,只得搜肠刮肚,将自己这十七年的生活详细讲述了一遍。

应是卫昭下了令,对她的看守放松了许多,她也可以出“雪梅院”,在山海谷内游玩,只是需得淡雪和梅影陪同。

卫昭看出江慈与淡雪梅影极为投契,发下话,说江慈若是逃走,便要将淡雪梅影处死,江慈知他掌握了自己心软的弱点,索性绝了逃走之念。

卫昭既不再将她当囚犯一般禁锢,这山海谷的月落族人便对江慈十分热情。他们感念她冒死救了月落一族,俱是笑脸相迎,果品、野物不断送入“雪梅院”中,不时有年轻人托淡雪或梅影送来一朵红花,让江慈哭笑不得。

三人出了院门,见一群幼童正在小树林边玩着抛石子的游戏。他们在石子上拴上一块红绸布,用力抛上去,看谁抛的绸带能挂在树上,而且挂得最高,谁便胜出。

江慈从未见过这种玩法,童心大发,接过一个孩童手中的绸带,绑上一颗石子,用力向树上抛去。眼见那红绸就要垂在树枝之上,却又被石子的重量带得滑下,掉落于地。

她笑着拾起绸带,再度抛上,还是没有成功。正待再抛,见淡雪向自己挤了挤眼。江慈不明,又见她努努嘴,回过头,见那夜向自己送出红花的洪杰正神色腼腆的走过来,一慌神,便往淡雪和梅影身后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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