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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接流水(57)

不多时,一名随从步入厅来,凑到黄儒敏耳边低低地说了句话,慕世琮俊眉一挑,似是听到了一个‘蓝’字,黄儒敏已呵呵笑着站了起来,笑完面容一肃,长喝道:“圣----旨----下!”

慕王爷与慕世琮同时心惊,这圣旨来得蹊跷,黄儒敏似有备而来,两父子对望一眼,早有侍卫大开中门,抬过长案,铺上锦绸,二人站起身来,面朝东南而立。

黄儒敏却不慌不忙,笑道:“圣旨是下给蓝容蓝小姐的,还请王爷唤蓝小姐出来接旨吧。”

慕王爷额头隐有汗珠沁出,手背上青筋暴起,缓缓道:“黄大人,实在抱歉,蓝小姐昨日便已离开潭州了。”

黄儒敏呵呵一笑:“王爷这话说得,我家夫人此刻可正与蓝小姐闲叙家常,刚才还差人要我准备表礼呢。”

慕世琮的心渐渐往下沉去,容儿的来历,只有父王母妃与自己知晓,难道,皇上竟知晓了她是清娘的女儿不成?

黄儒敏悠悠道:“王爷,可没有圣旨等人的先例,还请王爷速速传蓝小姐出来接旨吧。”

慕王爷望了一眼慕世琮,慕世琮会意,微微点头,转身向厅后走去,转过锦屏,急奔往正院内室,见一贵妇人正与母妃和蓝徽容絮絮叨叨,面不改色走了过去,道:“容儿,你随我来。”

黄氏娇笑着站了起来:“唉哟,我倒是忘了,外子今日要来王府颁旨,听说圣上有旨意下给蓝小姐,蓝小姐,咱们一起出去吧。”说着拉住蓝徽容的右手。

慕世琮大急,劈手夺过蓝徽容的手,往外疾奔,蓝徽容瞬间明白一切,回头望望慕王妃惊恐的面容,心中暗叹,在院中顿住脚步,轻声唤道:“侯爷!”

慕世琮满头大汗,急道:“容儿,事情不妙,你快走!”

“不。”蓝徽容摇了摇头:“侯爷,事已至此,不能连累了你们,再说,也不一定就是想的那样子。”

慕世琮还待再说,黄氏已步了过来,含笑道:“蓝小姐,请吧。”

蓝徽容见慕世琮面上神情渐渐有些吓人,略带责怪的眼神望向他,平静道:“侯爷,王妃身子不适,您还是在此陪着她吧。”说着转身步向前厅。

慕世琮拳头握紧了又放松,放松了又握紧,回头看着母妃出了房门,倚着门框喘气,一阵心痛,跺跺脚也跟了上去。

蓝徽容一路往正厅而行,心中思忖:皇帝为什么会有旨意下给自己?他纵是知晓自己战场退敌之事,应该也不知道自己就是清娘的女儿啊,可方才瞧黄氏这些作派,便知有怕自己逃匿之意,难道,自己的来历真的泄露出去了吗?

她缓步行入正厅,也不看向慕王爷担忧的目光,低首行到案前跪下,轻声道:“民女蓝容,恭聆圣谕。”

黄儒敏得意一笑,高声喝道:“请----圣----谕!”

王府中门外,数十名带刀侍卫鱼贯而入,身上锦袍式样竟是皇上亲属侍卫队所着紫袍,慕王爷一声长叹,眼见慕世琮神情激动,向他缓缓摇了摇头。

侍卫们在院中肃然而立,一顶八抬大轿被抬入院中落下,锦帘轻掀,一人身形雍容舒展,步下轿来。

作者有话要说:熊猫,生日快乐!偶本来想明天更的。

三五、赐婚

这人蟒袍金冠,高华的面容上带着温文的笑意,几步行来,身形颇有威严之势,他向慕王爷和慕世琮略略颔首,目光停在了低首跪于案前的蓝徽容身上。

他的眼中涌起一丝温柔,还带着几分欣喜和庆幸,他从容地负手而行,在蓝徽容身前停住脚步。

慕世琮稍松了口气,觉既是此人前来,说不定还有转机,他俊脸如秋阳般灿烂而笑,疾行几步:“原来是四哥到了,怎么也不先通知小弟一声。”

宁王简璟辰将目光从蓝徽容身上收回,行到慕王爷身前,二人同时俯身,简璟辰谦和笑道:“侄儿见过慕叔叔!”

“宁王客气。”慕王爷微笑道。

蓝徽容低首跪于地上,心头一跳,来的竟是宁王吗?这一刻,五月初一赛舟节那天发生的事情悉数涌上脑海,柳叶桥初起冲突,乘风阁再遇,结庐亭把酒畅谈,会昭山同逃追杀,他揭破自己女儿之身,拿走了自己的半块玉佩,此时,他又带着圣旨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一刻,她忽然醒悟,皇帝应是已经知晓了自己的真实来历,那半块玉佩既是母亲的遗物,无尘师太认得,只怕与母亲有着特殊关系的皇帝简南英也认得,自己在安州城一剑扬名,皇帝派在慕家军中的暗探肯定早已将此事详细上奏,宁王这一来,究竟会带来怎样的风雨?

简璟辰拍拍慕世琮的左肩,行到蓝徽容身边,和声道:“容儿,快起来吧。”说着俯身将蓝徽容拉起。

慕世琮眼皮一跳,听宁王这口气,难道他与容儿竟是旧识不成?!

蓝徽容缓缓起身,又垂头行了一礼,浅声道:“民女蓝容,拜见宁王!”

“容儿,几个月不见,怎么与我这般虚礼客套了!”简璟辰似是有些无奈地笑道。

慕世琮按捺不住,面上笑容不减,行过来道:“怎么?四哥竟认识容儿不成?!”

“世琮可还记得赛舟节那日我在会昭山遇刺之事?”简璟辰见蓝徽容并不抬头,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转向慕世琮道。

“自是记得,那夜让四哥受惊了。”

“那夜,我便是得容儿相救,才得逃大难,说起来,容儿可是我的救命恩人。”简璟辰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微笑道:“容儿,每次见到这玉,我都会想起你相救之恩,今日能再见你,实是高兴。”

慕王爷望向那半块玉佩,模糊的记忆涌上脑海,那玉佩,不是当年简南英上苍山时贴身佩戴的吗?兄弟们与他畅游雾海之时,个个都曾见过,也知是他祖母所遗,原来,他将这玉佩送给了清娘,清娘又给了容儿。他的心渐感沉重,简南英,肯定已知晓容儿来历,现如今,宁王突然到来,带来的是怎样的旨意呢?昨夜边境急报,难道与宁王此行有关吗?

简璟辰微笑着望向蓝徽容,见她已缓缓抬起头来,那曾萦绕于心的清丽面容终呈现于自己面前。

这是简璟辰首次见到蓝徽容正式以女装出现,她青衣落落,乌发轻垂,静美的五官似比几个月前褪去了一些青涩,多了几分成熟,身形也似比几个月前少了一些娇柔,多了几分沉静。

他与她一日内三度相遇,已觉有缘,又蒙她相救,深夜独处,渐感倾心,无奈因时局变化,再也未见,本以为失之交臂,时时想起,扼腕感叹。

其后他经历重重险阻,风波云诡中终将皇后和太子扳倒,繁忙的政事中,他渐渐淡忘了她,就如淡忘了一场美梦一般,却不料,二十多日前,从前线暗探飞鸽传回的密报中,他看到了她的名字。

是她吗?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但遥想那一剑退敌、从容赴难的风采,怕也只有她才有吧。

他在御书房内看着那份密报,抚摸着那半块玉佩良久的发呆,不料却被父皇看到,他无法忘记父皇见到那半块玉佩时震惊的表情,那个在他心目中如神祗一般的父皇,何曾那般失态过?

他奉父皇之命,将诸事详述,将她的容颜细细描绘,待她长发飘然落下、受惊回头那一刹那的面容跃然纸上,他才发现,原来,他一直没有淡忘她,她一直都在他的心底深处。

父皇长久地望着那幅画像发呆,长久地紧攥着那半块玉佩,他后来从值守太监口中得知,那夜,父皇也长久地轻呼着一个女人的名字,是那个传言中父皇最爱的女子吗?她,是那个女子的什么人呢?

其后数日,前线暗探将她的一言一行细细搜集,飞鸽传报,当得知她平安回到安州,他悬着的心终放落下来,而父皇,也似有了一丝笑容。

当父皇问他可愿娶她为太子妃之时,他惊讶到无以言语,父皇威严的目光凝视着他,语气却是未曾有过的和悦:“去,你去把她带回来,娶她为妻,我就册封你为太子。”

他欣喜到无以复加,心中的两个梦想能够同时实现,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幸福的人吗?

可父皇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有些忐忑不安,原来,她的母亲竟与父皇有这样的恩怨情仇,原来,从她身上可以追查到那个巨大宝藏的下落,难怪那夜那莫爷爷对自己那般敌视,只怕,她是不会轻易随自己回京的吧,想来,慕王叔也定不会轻易放手。

当他按父皇的指示在藩邦边境布置好精锐军队,秘密到达潭州,当他令黄儒敏夫妇探得她就在王府之中,当他从容出轿,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的心才渐渐安定,他是一定要将她带回去的,她只能是自己的太子妃,绝不能让她再一次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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