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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接流水(83)

蓝徽容素妆淡容,坐于大殿一角,冷眼看着皇帝父子,只觉说不出的厌烦与疲倦,如何才能跳出这个肮脏的圈子,才能不用看这些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一道温暖的目光投在她身上,她隐有所感,抬起头来,望向大殿一角的慕世琮,二人皆是微微一笑。

箫鼓之声大作,《圣寿乐》响起,蓝徽容听着这阿谀奉承之曲,终忍受不了,趁无人注视自己,悄悄退出大殿。

天上微云渡月,星光点点,她站在殿前园中大树之下,眼前浮现孔瑄的笑容,禁不住温柔地叹了口气。

慕世琮悄无声息地行到她身后,本想吓她一跳,但听她这声叹息,温柔中饱含思念与担忧,有着说不尽的痴恋缠绵之意,一时竟呆立原地,再也挪不动脚步。

蓝徽容默立良久,听身后殿内传来的声音,知大臣们正在退去,皇帝只怕转眼就会发现自己不在殿内,遂转过身来,刚迈出脚步,就撞在了慕世琮身上。

慕世琮急退后两步,眼角余光扫见退出长寿殿的官员们正偷眼望着自己二人,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低声道:“容儿,纵是演戏,你也不用这般投怀送抱吧。”

蓝徽容瞪了他一眼:“侯爷好的不学,和孔瑄学得油嘴滑舌。”

慕世琮靠近她耳边:“那你又怎么看上孔瑄的油嘴滑舌了呢?”

二人这般形态,看在不远处的众官员眼中,自是郎情妾意,私语绵绵,人人会心一笑。有些和慕世琮交好的官员更是一副‘继续继续,不用管我们’的表情,窃笑着而过。

蓝徽容略觉有趣,瞥见简璟辰步出殿门,而殿内皇帝深沉的目光正遥遥投向自己,索性仰头向慕世琮温柔而笑。慕世琮虽知她是假装,也觉她笑中温柔之意尽是为自己而发,心头如遭鼓捶,忍不住退后一小步,喃喃道:“容儿,你别这样,你再这样,我会分不清真假的。”蓝徽容心中一凛,也觉自己有些过份,涌上愧意。正待说话,脑中闪过慕世琮最后那句‘我会分不清真假的’,眼睛一亮,猛地抓住慕世琮的手:“侯爷,我想到办法了!”慕世琮还未答话,简璟辰已走近二人身边,看着蓝徽容抓住慕世琮的手,眼中闪过忌恨之色。蓝徽容微微一笑,暗暗掐了一下慕世琮的手,从简璟辰身边悠悠而过。

简璟辰望着她迈入殿中的背影,低声道:“世琮,我想与你谈一谈。”

漪澜园在宁王府的西面,深深夜色的遮掩下,简璟辰带着慕世琮步入漪澜园的西阁,二人默然对坐。

简璟辰斟了一杯茶,推至慕世琮面前,慕世琮嘴角轻勾:“四哥,你这样,世琮可承受不起。”简璟辰叹了口气:“世琮,我与你,又何必闹到今日这种地步。”

慕世琮心中冷笑,面上却极镇定:“四哥,不要怪我话说得直,容儿的性情,任何人都逼不来的。纵使皇上不收回赐婚旨意,她也必定不会嫁你,与其逼她走绝路,鸡飞蛋打一场空,不如这样放开。你我还可以在皇上面前形成不和的局面,四哥是做大事的人,又何必囿于儿女私情?”简璟辰盯着慕世琮看了一阵,掸了掸身上长袍:“世琮,你不用和我这般耍心机。四哥我今日索性跟你把话挑明了,你若是助我,异日我心愿得成,必将徽水东岸八州也划归你慕藩管辖!”阁内一时沉静,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听得见似的。慕世琮想起昨夜看到的简璟辰写予古汗王的密信,背脊骨涌上一股凉意,又瞬间恢复冷静,沉声道:“四哥提的条件倒是十分诱人,只是不知四哥要我如何助你?”

简璟辰听慕世琮语气稍有松动,微笑道:“我要世琮你助我从容儿那里套出寒山图中宝藏所在地,我自会想办法让父皇放你回去。异日若有变故,世琮在潭州与我相呼应,一旦大事得成,这徽水东岸八州便是世琮囊中之物!”

慕世琮静静地望着简璟辰,良久方低声道:“那容儿呢?你打算怎样待她?”简璟辰缓步走到慕世琮身前,俯下身来:“世琮,你是明白人,是等着被撤藩还是要地盘,世琮你自己选。至于容儿,她若是肯嫁给我,我定会好好待她,她若是选择了你,只要大业得成,我自会将她送到你的怀里。”

慕世琮面上波澜不兴,沉默片刻,轻拂紫袍,昂然起身:“四哥,蒙你坦诚相待,我定会好好考虑,几日后,我再给四哥答复吧。”

“好,希望世琮不会让四哥我失望。”

城北月秀湖边有一酒楼,名为‘双月阁’。若是每逢月圆之时,坐于二楼栏前,俯望湖心,月色摇曳,波光潋艳,与天上明月遥相衬映,其情其景,袅袅然,朗朗然,素有‘一湖双月映清波’之誉。

这夜,一贯热闹的双月阁一楼的楼梯口处守上了几个锦衣大汉,闲杂人等一概不能上楼,有那好事之徒打听,才知今夜小侯爷在此楼会请思清郡主,对月吟诗,以显其风雅之才。城中百姓早已对宁王与小侯爷争思清郡主一事传得沸沸扬扬,听得今夜二人在这双月阁上相会,不免都想一睹究竟,只是碍于那几个侍从,不得上楼,未免让人扫兴。

蓝徽容坐于竹帘后,嘴角含笑:“倒未料到侯爷这么大阵仗,这不明摆着叫宁王难堪吗?万一引起他疑心―――”

慕世琮抬起脸,傲然一笑:“宁王那小子,想着登基后和突厥联手灭了我藩,又假心假意来收买我,不让他难堪一下,我心中不爽。再说了,他昨夜刚和我谈了条件,正在等我的答复,不会疑心什么的。”

孔瑄微笑着低头饮茶,蓝徽容望望他,再望望慕世琮,心头说不出的满足,更对自己昨夜想出的计划多了几分信心:“昨日我得侯爷一言启发,倒是想好了后面该如何行事,想听听你们的意见。”孔瑄取过一个茶杯,斟了一杯茶递至蓝徽容面前,蓝徽容向他眨了眨眼睛,轻轻啜了一口,道:“我现在大概能摸清皇上的真实意图,他一来想得到寒山图,二来想找出我身后之人,三来,就是想将我母亲的棺木迁往皇陵。”

慕世琮前几日曾听蓝徽容说过皇帝与其母亲之间的旧事,冷冷一笑:“生前无情无义,死后来虚情假意,皇上未免太过好笑。”

蓝徽容喟然一叹:“皇上派人去挖了蓝家祖坟中我母亲的坟墓,所幸母亲似是早预料到此着,她去世后不久,我便将她的棺木迁到了会昭山。我一直想着的是怎么不让皇上得逞,其实倒没想到,现在皇上想要的两样东西,他是分不出真假的。”

“对啊。”慕世琮眼睛一亮,正容坐到了蓝徽容身边:“寒山图是真是假,只怕这世上无人能知,依父王所述,皇上似是未见过真正的寒山图。皇上想得到图,更大的目的只怕是想将其毁掉,不让它落于我父王或者宁王手中。只是清姑姑的棺木,皇上不派人亲眼看着你启出,是不会相信的。”

孔瑄渐渐明白蓝徽容的意思,沉吟道:“容儿莫非是想留在京城,将皇上稳一段时间。让我先去容州,将伯母棺木先行迁出,弄一具假的进去,索性把假的寒山图也放进去,再和皇上谈妥条件,带皇上的人前去启墓?”

慕世琮一拍桌面:“不错!象简氏父子这样假心假意的人,我们就用假的来对付他们。”蓝徽容从碟中夹了一块牛肉放于孔瑄碗中,盈盈笑道:“所以,现在得劳烦郎将大人跑一趟容州了。”

慕世琮笑道:“孔瑄这段时间倒是没闲着,跑一趟容州也------”他话语猛然顿住,与孔瑄四目相会,二人皆想起仇天行半个月后便会到京城,还得依计从他手中夺取解药。若是孔瑄这一去容州,没有一个月的时间断不能赶回京城,而这替清娘移迁棺木之事,又不能委于他人之手,该如何是好呢?

蓝徽容见二人半天都不说话,不由抬起头来,左右看了一看,讶道:“怎么了?都吃了哑巴药似的。”

孔瑄见她满面茫然之色,心中涌上愧疚,不知该如何开口,揉了揉鼻子,垂下头去。蓝徽容知这是他有难解之事时的习惯性动作,不由盯着他,柔声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慕世琮猛然拍了一下桌子,‘啊’了一声,蓝徽容回过头来,慕世琮的手在空中挥了几下,迸出一句话来:“容儿,咱们得缓一缓。”

“为什么?”

“因为,因为-----”慕世琮憋了半天,急中生智,道:“因为宁王昨夜和我大谈条件,我总感觉他背后有什么大动作,恐怕要对父王不利,所以我想让孔瑄先查清这件事再去容州。”见蓝徽容面上隐有疑惑之色,他续道:“容儿放心,大概只需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之后,把宁王这档子事查清楚,孔瑄再去容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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