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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驯之臣(62)

“这……”这话简直如沸水滴入油锅,座下细碎的异议声此起彼伏。

“不妥当罢?”

“人人皆有看病活命的愿望,顾此失彼,怕有民怨呀!”

“就按陈大夫说的办。”裴敏压了压嗓子,打断众人的议论。

下面吵得更厉害了,有人赞同有人反对,裴敏冷嗤道:“要你们拿主意时,你们都盼着我做恶人。如今我替你们拿了主意,你们又嫌这嫌那。要么诸位拿出能救活全城人的法子来,要么闭嘴。”

吵闹声渐渐平息,但每个人或多或少皆有哀戚之色。只有师忘情没有说什么,她知道裴敏所做的决定虽为下下之策,若放在正常情境下着实不可取,但如今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

丢卒保帅,一如当年她已一己之力保住河东裴氏门人弟子百余条性命,哪怕满身恶名。

何况救一个中重症病人所需的药材剂量与精力,至少能救活两名轻症者,以一换二,不算亏。再者重症者一只脚踏入鬼门关,死亡数极高,即便全力救治也十之七八挺不过去。

“裴司使的意思非是不愿救治,而是现今状况,只能以少换多,能多救一个是一个。”说着,师忘情蹙眉起身,朝庭院中煎熬的几十上百个药炉走去,挨个查验汤药火候。

众人也不再说什么,陆陆续续散了。

午时,浮云蔽日,闷得慌。

裴敏从医馆出来,正巧碰见巡城归来的贺兰慎。道旁相遇,两人有默契地点头招呼,一起回驿站。

“援军何时接管并州?”裴敏问。

“要等疫病控制之后,否则无人敢来。”贺兰慎又问,“药材供给的问题,还是不曾解决么?”

“沙迦已联络净莲司各处,将药屯于汾州义仓,因突厥盘踞道中,运不进来。”裴敏冷嗤一声道,“薛、娄二位将军顾忌并州疫病,恐传染唐军主力以损国运,无法调动大军前来,还得我们自己想办法。死守并州是不成的,须得有人率兵主动出击,从内部杀出一条通道……”

两人各怀心事,谈得入了神,却不料意外就此发生。

路边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个脏兮兮的男人,直往裴敏身上撞去,一把抓住她的手张口就咬,口中狂喊道:“你凭甚不让重症者先治?!既是要断我活路,我就拉你一起下黄泉!”

事发突然,裴敏根本来不及反应。

贺兰慎眸色一寒,眼疾手快地推开那患有疫病的脏男人,下意识将裴敏紧紧护在身后,沉声喝道:“来人!”

立即有士兵冲上前来,捂着口鼻将闹事的男人拖了下去。

裴敏仍是怔怔的,直到贺兰慎沉着脸,拉住她的腕子急切道:“咬到你了吗?”

裴敏回神,将手抽回,淡然道:“没事。”

多亏了贺兰慎反应快,那男人咬了个空,可尖利脏污的指甲却在她手背上划了一道红痕,破了皮。

贺兰慎看到了那条红痕,眼中的暗色更浓,不由分说地拉起裴敏原路折回,嗓音像是凝结了寒霜,沉而喑哑:“回医馆!”

他步履飞快,心乱了,连脚步也跟着一起乱了。

去医馆清洗敷药,难免又挨师忘情一顿责骂。

裴敏处理好伤口出来,便见贺兰慎依旧保持着来时的姿势倚在门边伫立,眉宇间落着阴影,都快不像初见时那个淡定如佛的小和尚了。

她却依旧笑吟吟的,将受伤地手藏在身后,缓步踱出庭院迎向他道:“你在等我么?伤处理好了,没什么问题,一起回驿站用膳?”

贺兰慎抬眼看着她,眸色深沉,抿唇不语。

裴敏不太适应这种沉静,“唉”了声,叹道:“方才已被师姐骂了个狗血淋头,你又来甩脸子,我怎的就这般可怜哪!”

贺兰慎这才神色稍整,问道:“师掌事如何说?会否感染?”

“还能怎么说,药王徒孙的医术,你还不放心么?”裴敏抻了抻腰,摆手道,“走啦走啦!可把我饿坏了,回去吃东西去。”

她姿态洒脱不羁,平日里睚眦必报之人,这会儿倒心大得很。

……

虽官兵出面维持秩序,但为领药就诊名额上报的问题,并州城内依旧出现了不少骚乱。

“大人!官爷!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一大早,驿馆门外就传来妇人的哭嚎,声声嘶哑道,“奴愿将名额让给小儿,求官爷让我的孩子先看病罢,他快不行了!”

“怎么回事?”裴敏推门出来,散发披衣,眼底一圈淡青的疲色,问从院外归来的王止道。

王止道:“是个年轻的妇人,她与孩子都染了疫病,做母亲的症状轻些,孩子却已经不行了。按规矩,医师只能先给母亲治病,孩子得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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