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熳汐根本不理会沈默，只是又拿了一摞文件读起来。时间一点点沉淀，沈默知道连自己都腿疼得厉害，不用说秋瑀宸了，想起情人被疲倦填得满满的又被纵容和宠溺将疲倦生生拽走的眸子，沈默终于忍不住对乔熳汐抱怨，“哥，你打也打了罚也罚了，我已经认错了，就叫秋起来吧。”
乔熳汐将手头的这一份文件又重新看了一遍，大概是很重要的缘故，又低头写了很长的批示才淡淡道：“现在知道心疼了，你要是死在墓镧，他肯定比你现在要心疼得多。”
沈默咬着嘴唇，“哥，那些规矩我背得很熟的，每天秋都会检查，您就别再罚他了。”
乔熳汐笑了笑，“是吗？”
沈默连忙点头，“是。”
乔熳汐倒也没有要再为难他的意思，随口道：“你起来吧。”
沈默自然是明白你和你们的差别的，自然还想耍赖，“哥——”
沈默才刚开口，秋瑀宸就知道他肯定没学好一句俗语——见好就收。哥哥是什么样的人，难道小默还不明白吗，居然还敢讨价还价，果然，乔熳汐的语声更柔和了，“默默，会修电脑吗？”
沈默一怔，这叫什么问题，当然，就算明知是陷阱也不敢不答的，“会，软件硬件都没问题。”
乔熳汐笑得更温柔了，“套间里的台式机，放了很久都没用过，你去把键盘拆下来，没问题吧？”
沈默心里不停打突，拆键盘，为什么呢？直觉告诉他，自然没什么好事，但是精通硬件修理的沈默拆个键盘还是很迅速的，不过是拔根线而已嘛。“哥。”将键盘双手递过去，心里还一直在犯嘀咕。
乔熳汐却并不接，只是淡淡道：“放地上吧。”
键盘一放在地上，沈默就已经明白是做什么的了，果然，乔熳汐用温和的能折磨死人的语声告诉他，“跪吧。”
“是。”膝盖碰到那些按键的时候，沈默非常痛苦地望了一眼秋瑀宸，天，我的秋，你怎么会摊上一个这样的哥哥。从来只听说过跪搓板跪算盘的，居然，键盘，shit，难道真的是科技进步了吗？
如果可能的话，沈默非常乐意在心中问候乔熳汐的长辈，乔熳汐却用一种很诡异的眼光望了他一眼，那种目光，就像是阳光，并不犀利，甚至还很温暖，可是，却能洞穿封冻千年的寒潭。
乔熳汐随便瞥了一眼秋瑀宸，“你出去吧。”
似是料到哥哥不会在沈默去墓镧的前一天揍他，秋瑀宸也只是如平常一样的应是离开，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依然忍不住望一眼跪的极为辛苦的沈默，跪在键盘上，膝盖和小腿都不好过吧。
秋瑀宸刚一关上门，乔熳汐就浅笑着对沈默道：“这次骂的是什么，‘Putainmerdeconfaitchier’，没错吧？”
沈默倒也不抵赖，“嗯，不过只骂到fait。”
乔熳汐自然是千年不变的一脸和煦，几乎让沈默有一种强迫何胥将自己的名字出让的冲动，乔熳汐又笑起来，“是不是胡思乱想膝盖就不痛了？”
沈默咬了下嘴唇，重新调整了跪姿，却不接话。其实，他并不是忍受不了疼痛，只是乔熳汐每次罚他，不是罚跪就是打脸，都是带着明显屈辱意味的惩罚，虽然知道哥哥是为自己好，但总是接受不了。
乔熳汐又怎么会不明白，冷眼看着虽安静跪着却并不安分的沈默，“默默，上次哥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墓镧那地方，是没有人和你讲尊严的，你和他们提人权，他们就用最朴素的方法教会你什么叫生存权，不过，你学会的时候，已经连这种权力都没有了。”也不等着沈默回话，说完就径直走到窗边用柔嫩而脆弱的目光直视阳光，怕是又在想文禹落了。
沈默偷眼看着乔熳汐，悄悄揉着膝盖，“记住了。”
“瑀宸没教过你怎么跪？”乔熳汐虽然不回头，平静的语声却立刻让沈默放弃了偷懒的念头。他其实并不是喜欢偷懒的人，只是促狭的小家伙早都摸准了两兄弟的心思。对着秋呢，就要狠狠自虐，努力欺负自己，直到他心疼为止。而哥哥呢，就要学着撒娇耍赖，偷奸耍滑，让他知道你是一个随时随地都懂得释放自己的人，这样才成。若是和哥哥死扛，那唯一的结果就是自己真的被扛死。
乔熳汐回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沈默一眼，沈默知道，自己的小心思根本瞒不过他，只能重新端端正正跪好了等他教训。
乔熳汐并没有对沈默的小心思做任何评价，只是扔过来一叠资料，“墓镧是一个很公道的地方，讲求实力，他们的生存法则很朴素，适者生存，你死我活。那里的杀手，都有一个排名，不过，没有人会关心这一次的第一是谁，他们只在乎，下一次的第一，是不是自己。应该不会有人对你动手，如果有，相信瑀宸已经教过你怎么应付。你这二十天所练的功夫，每一种都是针对他们的弱点，只要你不想出位，就不会有麻烦。”
“是。”沈默翻着乔熳汐扔给他的资料，突然间觉得这些如兽一般的人活得真的很可悲，可是，马上，乔熳汐的下一句话就让沈默将悲天悯人的高贵情感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了，“这些资料，记熟就可以起来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初入墓镧
“哥，你叫我。”秋瑀宸看着桌上的汤和埋头工作的哥哥，很难想象他怎么会有兴趣叫自己过来聊聊。
乔熳汐并没有抬头，只是随口吩咐，“很新鲜的小鲫鱼，妈要我拿给你喝的。”
秋瑀宸看哥哥好像还有话要说的样子，只是坐在沙发上等他，平时相处的时候，尽量随便一些，这也是乔熳汐的意思。两年前乔熳汐就曾经拍着他肩膀告诉他：“不用这么紧张，我的属下已够多了。”秋瑀宸的回应是在心中暗暗腹诽，“接班人比属下还惨。”不过近两年，两兄弟的相处模式还是很自然的，毕竟，做什么都被挑错的岁月已经过去了。
“哥喝过了。”秋瑀宸随口道。
“是啊，妈非说我这阵子太辛苦要好好补一补，被捏着鼻子灌进去两大碗，天知道我有多讨厌鱼的味道。”乔熳汐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走过来坐在秋瑀宸身边。
秋瑀宸的表情倒是很严肃，只可惜说的是“不知道是谁一个人吃光了一整条大鲶鱼，连头都不放过。”
乔熳汐轻轻敲了敲秋瑀宸的头，“你禹落哥手艺好啊，默默有福了。”
秋瑀宸这才明白乔熳汐叫他来的用意，“他和禹落哥在一起？”
乔熳汐摇摇头，“快了，夜九已经盯上他了。”
秋瑀宸轻轻舒了口气，乔熳汐却笑道：“别开心的太早，看来夜九在针对他。”
秋瑀宸一愣，“不是吧。”
乔熳汐自然明白秋瑀宸在想什么，笑着打趣道：“胡思乱想吧，全世界就只有你才把他当宝贝，夜九才不会对他有兴趣呢。”
秋瑀宸脸红起来，连忙端起碗又喝了一口汤，乔熳汐却正色道：“还有一个人。”
秋瑀宸有些疑惑，“是为她吗？她不是这样的人。”
乔熳汐意味深长的看了秋瑀宸一眼，“你倒是了解她，只可惜你不了解夜九。”
秋瑀宸笑起来，“哪像哥一样，每天什么都操心，累死了。”
乔熳汐轻轻摇头，“总有一天你要和我一样的，趁着现在，幸灾乐祸吧。”
秋瑀宸也不再玩笑，“九姑娘是很能干的一个人，因为要送小默去那里，所以我看过她的资料，无论从什么角度，都是个好管家。”
乔熳汐点头，“夜九这个人，喜欢强出头，否则，也不必蜗居在欲流做一个不尴不尬的侍女。”夜九肯留在欲流，自然有别的原因，可是，乔熳汐不会说，甚至连想也不屑去想。
秋瑀宸轻轻叹息，“希望小默能度过这一关。”
在沈默来到墓镧之前，他一直以为杀手就是像漫画或者小说中塑造的一样，冷酷，桀骜。可是他来到墓镧之后，深深地认识到，这些人，确实是被塑、造出来的。
沈默被安排在一个双人宿舍里，虽然一个人住惯了，但是比他想象中的十几个人挤在一起的地铺还是要好的多。领到衣服的时候就被告知自己被编在C组的11号，沈默对这个编号是满意的，因为这正是秋瑀宸球衣的号码。带他进来的是一个僵尸脸的老头，刚讲完注意事项要带他去练功场，一个很美丽的女人就挥手命他离开了，美人在前自然是很有眼福，只可惜沈默宁愿自己还是跟着老头的。
夜九冷冷的扫了一眼沈默白色的练功服上绣的很精致的编号，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就径直向前走去。沈默知道这是例行的示威，也不介意，只是跟着她走。只可惜才刚迈步，夜九就转过身冷冷道：“你是什么？”
沈默一怔，这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是人吧，可是他也猜到这是入门的考验，只是低头道：“属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夜九冷笑一声，“连自己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你凭什么来墓镧？”
沈默明白这就是所谓的找茬了，可能每个新人都要过这一关吧，暗暗打定主意，好，我陪你玩，“对不起，属下是杀手。”杀手，天，像拍电影一样。
夜九瞟了一眼沈默，不受激啊，跟资料上显示的完全不一样。根据电脑处理的数据，他此刻望着远方不屑回话的可能是57.1%，回答‘凭什么都不关你的事’的可能是36.6%，不过，夜九这么多年同这些亡命徒周旋，到底不会因为这个就放弃，沈默意料之外的反应，只是个小插曲罢了，“在墓镧，知道自己是什么，永远比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