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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离(141)+番外

或者,美本就是一种召唤力,文禹落甚至没有任何表示,沈默已经向他走过去,背转了身子,文禹落轻轻地褪下沈默的练功服,血痕累累的后背令人不忍卒看,只是,他温暖的手指并不是停留在七星龙眼鞭击打的触目惊心的伤痕上,而是轻轻抚着沈默背上的几道旧伤,沈默记得,那是自己激怒了乔熳汐,被他用蘸了水的长鞭抽打过的痕迹。

沈默似乎是听到他叹息了一声,又像是什么也没听到,文禹落痴痴地看着,沈默回过头,只看到他头套上已有了些水迹。沈默轻声道:“禹落哥,熳汐哥他很好。”

沈默感觉到文禹落抚着他伤痕的手指轻轻颤抖了一下,流连的在那几条鞭痕上避着新伤又轻轻抚弄了一遍,才温柔地重新替沈默套上衣服。

沈默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却分明清楚的感觉到有一股极为浓烈的哀伤在侵蚀着文禹落,整个石窟中的空气都充斥着歉疚的味道。他不知道,文禹落曾经在无数个日子里对乔熳汐暗暗说了无数个对不起,他恨自己学艺不精,恨自己过分的倔强,恨自己对他不够好,爱他不够深,如果自己能用全部的生命去爱他,不为可笑的自尊保留一点点余地,就不会执着于杀手倔强的坚持,可以只是偎在他身边,将他当作是存在的终极意义。

“禹落哥——”

文禹落自然是可以看得到沈默的,他不出声,只是轻轻点了下头,沈默咬了咬嘴唇,文禹落轻易地从他眸子中读到了斩钉截铁誓不回头的坚决,“我不想做秋的负担,希望您能答应我,要我接受真正的训练。”

可是文禹落只是随手指了指那个三十公斤的背囊,像是任何的豪言壮语都不能在他心中激起一点波澜,沈默知道,他的意思是,先完成惩罚再说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默默的新开端

沈默套上背囊的时候突然间一阵晕眩,几乎要翻过去,被练功服蹭到的伤痕痛得尖锐,他自欺欺人般的坐在岸边,脱了鞋袜,却发现要起身也是一件很艰难的事,因为掌心也有伤,因此只能握成拳将自己撑起来,一步一步地向潭中心走去,在水中行走本就很难,奈何又背着三十公斤的负重,只迈了两步,第三步刚一踏出去,整个人就跌翻了,落进潭里。原来,潭水真的深不可测,沈默刚才踩到的不过是一大片砌出来的隐在水中的石台。文禹落站在水边,冷眼看着一小串泡泡渐渐消散,等了三分钟,依然不见沈默出来,居然径直向洞窟外走去,步履悠然,竟似是即使沈默淹死在潭里,他也不会多看一眼,刚走到洞口沈默就探出头来直喘气,“禹落哥,你不是见死不救吧,比熳汐哥还狠。”

文禹落停下脚步,重新走了回来,只是安静的站在岸边,连衣袖都不曾摆动分毫,沈默此时正用手撑着石台,直直地望着文禹落,直等他手都酸了,文禹落依然还是站得安然,仿佛是从寒武纪站到现在,哪怕是世界末日也不会动一下,沈默吐了吐舌头,“我错了,不玩了还不行嘛,这就去受罚。”

只游了几下,就又碰到了一块石台,沈默背着背囊用尽全身的力气,毫无仪态美可言的爬上去,只可惜还没站稳就又跌了下来,原来石台非常小,只能容一只脚站立,背囊在水中泡过之后更沉了,沈默一时失去平衡哪里站得住,等他又游过来的时候已经实在没力气再上去了。

文禹落倒也不催他,只是立在岸边,倒是沈默只看到文禹落的影子就不敢再歇了,好不容易爬上去站稳,但是看着还在一米之外的绳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挂上去。原来,所谓的惩罚就是倒挂在潭中央的绳索上,而绳索和水面的距离相当微妙,倒挂上去的人正好会将口鼻都淹在水里,如果不想被淹死的话,只能不停地做悬挂式仰卧起坐。当然,有时候会在这里放一部CD机,播放仰卧起坐的节奏,受罚的人要按照节奏来起身,这也就更困难一些,据说,曾经有一名杀手就是因为得罪了掌刑人被暗算更改了节奏,导致溺水时间太长而被淹死。

沈默望着岸边的文禹落,示意自己没办法过去,文禹落轻轻摇了摇头,用媲美跳水冠军的姿势跃入水潭,沈默知道他是要为自己示范,于是也跳入水中将石台让给他,沈默刚一抬头,就看到文禹落居然以金鸡独立的姿势稳稳地站在石台上。真真是静若处子,动如脱兔。文禹落只一个轻巧的空翻,就用左脚勾住了绳索,随着固有的频率荡了两下,正如一只滑翔的水鸟,此时,右脚也已勾住了绳子,双手抱头做了一个标准的悬挂式仰卧起坐,就又是勾着绳子荡了360°跃入水中,以优美的蝶泳姿势回到了岸上。动作一气呵成,仿佛是他从来都生活在水中一般,沈默在瞬间居然觉得曹植曾经看到过的洛神就是文禹落。这时一回头,就看到文禹落原本宽松的黑布被水浸湿后贴在身体上,完美的身材像是按比例画出来的,沈默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的曲线也可以如此勾人心魄。调皮的男孩恶作剧般的道:“禹落哥快回去换衣服吧,要是感冒了熳汐哥非打死我不可。”沈默本不是多话的人,不知为什么竟对文禹落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文禹落依然安静的站着,沈默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会用玉树临风来形容男子的俊美了,文禹落不止是临风而立,更像是还挂着露水,就像是早春妖娆的垂柳,在春雨的洗涤下散发出一种生命的光华,即使静止也生姿。

男孩强迫自己别过头去,精神出轨也是很对不起秋的啊。等他终于在小石台上站稳的时候,竟然忘了刚才的动作要领是什么,只顾着看人,完全不记得是怎么做的了,只能硬着头皮一个空翻翻过去,只可惜动作太大,脚尖刚碰到绳子,就被后背的负重拖到了水里。沈默甚至能感觉到被水浸泡过的伤口正一点一点胀起来,咬紧牙关才又游回石台边,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犯错,不止要有足够的胆量和体力,还要有过硬的功夫。

文禹落依然只是安静地看着沈默,沈默几乎感觉不到他的目光,却像是被下了蛊一样,只要能透过口气来就绝不敢偷懒,爬回石台一次一次试,终于有一次勾住了绳索,却连一点力气都不剩了,根本起不来。沈默自然不愿意就这样被淹死,他要是死了秋温暖而坚实的胸膛可不就寂寞死了。于是,固执地小孩终于自暴自弃地松开了脚将自己沉入水中,只可惜还没来得及透口气,就被文禹落拖上岸。

沈默还不及思考文禹落怎么可能游得这么快,就在看到他背影的时候惭愧起来,努力了这么久,居然自己放弃了,禹落哥一定很生气吧。沈默爬起来站在文禹落身后,低低道:“禹落哥,我知道错了。”

看到文禹落依然没有反应,沈默什么都不再说,只是默默地伏下身子开始做俯卧撑,背上的伤和背囊的重量让他的手臂开始颤抖,偏执的孩子却依然倔强的撑下去。如果被秋瑀宸和乔熳汐看到文禹落一个眼神也没有就将骄傲的沈默治得服服帖帖,估计连撞豆腐的心都有了。可文禹落竟似是一点也不受感动,居然连看都不看沈默一眼就向外走。沈默不及撑起身子,却真的心慌起来,“禹落哥,我错了,不要走。”

文禹落回过身摇了摇头,看不到任何的表情,沈默却分明感觉到了浓浓的失望,“禹落哥,无论我做错了什么都会改的。”

文禹落这次居然连头也不回了,只差两步就走到了洞窟口,沈默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爬起来就跳进了水潭里,“禹落哥,再给我一次机会,如果默默这次还做不到,就自己离开。”

文禹落转过身,就看到了沈默瞬间放大的笑容,浓浓的兴奋和满足感让他想起了几年前的自己。大概是体力消耗太严重,沈默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站上石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安静起来,循着记忆中绳索的位置凌空一翻,却终于因为背囊太过沉重而跌了下去,沈默不甘心的在空中一拧身,正是秋瑀宸曾经教过的扣篮姿势,腰腹间的力量将他的身体升高了几十公分,居然用手抓住了绳索,循着绳子荡了两次,就用脚勾了起来,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文禹落精致的靴子和洞口的距离一点点拉长。

沈默紧咬着牙将每一个悬挂都做到标准姿势,背部拉伸的肌肉让他的伤疼得毫无遮拦,只是他却在瞬间明白了文禹落的深意,原来,这个哥哥同熳汐哥是不同的,他不满于自己太过自觉的俯卧撑,只不过是因为他认为,身处困境的时候,不应该将任何一分力气浪费在无意义的道歉上,而是集中全部的精神去强迫自己学会站起来。

文禹落听着沈默借着水波一圈一圈的荡过来的被压抑的喘息和呻吟,在心中无声的笑了笑,这个孩子学得还真快呢。他并不是喜欢浪费时间的人,尽管看到沈默的第一眼就让他喜欢。但是,作为一名杀手,他始终认为直觉比本身的功夫更重要,他关心的,不止是有没有悟性,更重要的是有没有恒心,会不会为一个理想用一生去追求。文禹落不是乔熳汐,已经不能任性的年龄和足够多的杀戮让他更习惯于亲自去判断,他想,沈默值得他去用心,正如秋瑀宸值得乔熳汐去用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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