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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离(80)+番外

文禹落将银碗放下,不知又点了什么香,大概是安神之用,药香和香烛的香味混在一起,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想来文禹落早都试过,对于味道,乔熳汐一向是挑剔的。

“我去看看瑀宸。”文禹落低低道。

乔熳汐不置可否,倒是在他收拾好一切的时候说了句:“不用去他房间了,直接去刑堂吧。”

文禹落用不知代表什么的眼神看了乔熳汐一眼,他知道,没有人比乔熳汐更了解秋瑀宸,没亲耳听到他说原谅,那个死心眼的孩子到底是不敢休息的。

虽说早都知道秋瑀宸怕乔熳汐,但是看到他忍着一身的伤捧着藤杖端端正正的跪在刑堂正中央的方砖上还是有些不忍心,文禹落只是站着,并不劝,他知道,乔熳汐不发话,任谁说秋瑀宸也是不敢起来的。文禹落轻轻摇了摇头,他知道秋瑀宸口中痛得厉害,肯定是没吃过什么东西的,无论如何也撑不住,正打算怎么委婉的向乔熳汐求情,就听到秋瑀宸低声问:“禹落哥,我听说,熳汐哥为救我受了刑。”语声虽平静,可语中的感激却连聋子都听得出来。

文禹落并不知道他从哪里听说,但也不隐瞒:“也不全是为了你,他一次处死了三分之一的长老,总该有个交代。”

秋瑀宸摇摇头,“处死那些人,一样是为了瑀宸。”

文禹落知道秋瑀宸懂事,却终究不愿意他对乔熳汐有负罪感,他知道,乔熳汐也并不愿意秋瑀宸因为感恩而顺从,他只是淡淡道:“不用多想,汐的血,我一定要他们偿回来。

文禹落安静的坐在乔熳汐身边,各种各样的小药炉都被规置到一边,整整齐齐的排成一排列在墙角。文禹落的目光只是停留在乔熳汐面上,只凭呼吸声,他就知道乔熳汐是装睡,但他并不愿意戳穿,还是小心的用棉签替乔熳汐沾湿嘴唇,偶尔伸手轻轻抚摸他的眉,乔熳汐孩子似的嘟着嘴,这种从未有过的柔软真的很让文禹落动心,他好想轻柔而霸道的用自己的唇和他的唇小心触碰,深情纠缠,可是,他知道,乔熳汐很抗拒这样的方式。大概是曾经被迫为无数人□的缘故,乔熳汐的心理洁癖很重,总是认为和情人接吻会委屈了他。文禹落轻轻摇头,在心中暗道:“爱我的汐,爱你的禹落又怎么会嫌你脏?”可是,这样的话,他终究是说不出口。他还记得一年前的一次冲动险些要他在任务中丢掉握枪的右手,乔熳汐盛怒之下将他关在刑堂里,命人动了最残酷的鞭刑。可是,当伤口结痂的时候,他的情人怕他痒,竟偷偷地跪在他身边替他小心的吹了一夜,那些温暖而又清凉的气息让他不敢张开眼睛,唯恐是幻觉。虽然他阻止乔熳汐的照顾得到了这个魁首严厉的呵斥,可是,那份小心翼翼的呵护却让他更清晰的明白,这个外表温和内心冰冷的人就是这么霸道:无论是惩罚还是关怀,都不容拒绝。他知道,那一刻的乔熳汐也是想吻他的,他紧紧的闭着眼睛,甚至已经打算只要两唇轻触,就一定要配合他吻到天昏地暗,力尽窒息,可是,乔熳汐终究没能吻下去,只是轻声说了句:爱你,对不起。文禹落记得那时候自己是流泪的,可是,他却依然安静地躺着,只因为,这时候睁眼只能让他骄傲的情人难过。

乔熳汐果然是装睡的,文禹落一停止抚眉的动作,他就张开了眼睛,冷声问:“那个姓余的老家伙安顿好了?”

文禹落轻轻点头:“安排在地阙。”

乔熳汐知道地阙的布置很独特,独立的小别墅里却有很多石阵,到处都是林立的石块,掩护很方便。他只听这安排就知道情人想做什么,冷冷道:“十四号,你好像忘了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决定图腾长老的生死。”

文禹落只一听这个称呼就飞速起身以一种极恭敬的姿势跪在他面前:“属下会领罚的。”

乔熳汐却不理他,直接闭上眼睛任他跪着,文禹落伸手进被子里握住乔熳汐的手:“汐,我会小心。”

乔熳汐沉吟良久,他明白他温柔的情人刻骨的倔强,也知道文禹落绝不允许带给他伤害的人活着,良久,才缓缓道:“叫瑀宸过来。”

乔熳汐一直相信余长老是这次事件真正的幕后策划,当他以古稀之年从图腾总堂来到翼盟,只为了和乔熳汐要一个交代的时候,乔熳汐就已决定不再留着他的命,可是,他并不想要文禹落去做。

“魁首,不知八位长老所犯何事?”余长老看着八具尸体发难。

“以下犯上,罪不容诛。”乔熳汐并不理会这个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老家伙,这话是乔熳汐的心腹阿堵说的。

“你放肆!”那姓余的老者呵斥道。

乔熳汐懒懒的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余长老不必动怒,熳汐自然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余长老冷哼道:“八位长老,十四名杀手,就怕魁首给的起交代,秋盟主也给不起。”

乔熳汐轻笑道:“秋瑀宸年少无知,铸成大错,熳汐亦难辞其咎。至于这八位长老嘛,目无主上,死有余辜。”

余长老听乔熳汐如此解释,越加不满,语气也更加咄咄逼人:“就算是他们八个犯了叛帮之罪,魁首要他们的命,也该由元老会亲自验刑!”

乔熳汐只是淡淡道:“尸体就在这里,余长老若是要验刑,悉随尊便。”

余长老是图腾元老,自然倚老卖老:“余某十三岁入图腾,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规矩,魁首如此做法,恐难令人心服。还请魁首请秋盟主出来,人既是死在翼盟,秋盟主总该有个说法。”

乔熳汐却直接起身:“余长老想要说法,乔熳汐给你!”

文禹落眼睁睁的看着三柄蛇形匕首插在乔熳汐胸口,鲜血已经将他情人的衣服浸成红色,乔熳汐似是丝毫感觉不到痛苦,嘴角依然带着那种宁静的足以让任何人安心的微笑,直到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越来越白。文禹落已经听不到心痛的声音,耳边全是血流,那些残酷而浓烈的红色将他情人雪白的衣衫变成了一张泼墨画,红的惊心动魄,可是却和乔熳汐面上的笑容构成一种残酷的和谐,他吊在刑架上,任由鲜血一点一点的冲刷掉秋瑀宸的幼稚和心软所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行,最后时刻,他自己动手拔下三把匕首,冷然道:“余长老可满意熳汐的交代?”

余长老似是不相信乔熳汐真的肯为了秋瑀宸流血,毕竟,他是鉴证过乔熳汐面无表情的任乔熳凌死去的。只是,场面话却还是要说的:“魁首既然体恤属下,愿意流血洗清罪责,老朽无话可说。”

乔熳汐轻轻笑笑,笔直的站姿让他胸口的鲜血奔涌的更加荡气回肠,他却终究不肯去扎,只是扫视了一眼四周碌碌无为的生命,并不犀利的眼神让每一个人都心头颤动,只是,他们不知道,当他们退出刑堂的时候,乔熳汐软软地倒在了文禹落怀里,四目相对,默默无言,可是文禹落分明在乔熳汐眼中看到了深沉的歉意:我的禹落,又害你心疼了,对不起。

“哥——”看着乔熳汐苍白的脸,秋瑀宸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真正的感激往往无法用语言表达,他们也从来不是用语言来生存的人。

“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这种表情。”乔熳汐冷声道。

“是。”秋瑀宸条件反射似的颤了一下,却又条件反射似的道对不起。

乔熳汐究竟没有放过他:“10下藤条,你自己动手。”

秋瑀宸最怕就是自己动手几个字,不只是他每次都会太过用力抽得比乔熳汐还狠,更重要的是对自己挥刑具实在太难为情。

“是。”只是,对于乔熳汐的命令,他一向没有选择的资格,也没有拒绝的权力。

乔熳汐似是还算满意,继续道:“我不管你现在多痛苦,也不管你受了多重的伤,今晚,和你禹落哥一起去地阙,看清楚什么叫做杀人。明早,向我复述你看到的每一个细节,一处错漏十下。”

秋瑀宸现在的样子很滑稽,双手捧着藤杖端端正正地站在两个药炉间,额上虽然冒着汗,可是整个人看上去却觉得有一股寒气。虽说是处在雪洞般的病房里,但是身为病人的乔熳汐比他的气色要好很多。

“第十一枪,禹落哥一枪洞穿了两名护卫的心脏,子弹嵌在第二名护卫的心脏里,第一名护卫和第二名护卫的倒地时间几乎相同……”秋瑀宸说话的声音有些怪,他虽拼命压抑着倒抽气的咝咝声,却终究令人觉得舌头打结。

乔熳汐轻轻瞟了他一眼,秋瑀宸的脸色变得更白,却只是垂首道了声对不起,将藤杖握在左手里,把药炉上的小罐子用右手端起来,罐子里并不是药,而是滚着的开水,即使端离了火炉,还依然沸腾着,秋瑀宸一咬牙,就喝了一大口下去,他不敢用手去给口中扇风,只是将药罐重新放好又添了水才走到乔熳汐床边。从他的面上看不出一丝的痛苦,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被细瓷折磨过的口腔再咽下滚水是什么滋味,口中像是随时都泛着血腥似的,他觉得舌头都已经被烫熟了。

“子弹穿过的时候,第一名护卫心口的血花和第二名有什么区别,他们的倒地时间几乎相同是什么意思,我有教过你几乎这种词吗?”乔熳汐冷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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