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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离之游弋(221)

骊歌缓缓对乔熳汐道,“当日,骊歆亲眼看着儿子死在自己面前,今天,他要报仇也由得他。我不杀他,是师兄的情,也是我的情,你的人,撤回来吧。”

“是。”乔熳汐并没有询问骊歌怎么知道他派出人去找晏鸢,只是看着母亲强忍着一副空架子,终究是有些心疼。他知道,妈就是舍不得也不会说的,甚至还要骗自己是舍得。就像妈就算知道师父是爱他的,也要告诉自己是不爱,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不那么遗憾。

难成眷属,总要给自己一个自怜自艾的理由,乔熳汐不敢想,也不敢问,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因为,他只是儿子。

秋瑀宸是带着一身疲惫回家的,晏鸢不在了,只有他能做的工作就要找合适的人来做,骊歌一时被最信任的属下背叛,很难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两个儿子就只能尽力去做。更何况晏鸢的事带出许多想要投机的人来,骊歌的情分没有那么长,她可以放晏鸢走,但是这些跟错了人或者只是平白被利用的卒子就倒了霉,总该要将后患除得干净。她从来不是善良的人,即使有些株连无辜也顾不得了,倒是秋瑀宸,宁愿自己辛苦也绝不肯真的冤枉了谁,一个一个小心排查,连乔熳汐都说他谨慎的太过了。秋瑀宸从来也不是信命的人,只是有了沈默,如今又找回了儿子,总是对上苍怀着一分感激,再加上原本就心地宽仁,因此只是笑笑。好在骊歌自己也早调教了好几个堪用的属下,都是仔细排查过绝不带着隐患的,秋瑀宸和乔熳汐慢慢地将该做的事交代下去,终有能用的一天。

这些年沈默一直习惯了叫秋瑀宸伺候,如今秋瑀宸忙得连睡觉的时间也一再压缩,虽说十几年总有比现在还忙得时候,但如今毕竟早已不是少年时。因此沈大少爷居然也破天荒得做些家务,倒是让秋瑀宸宝贝得不得了。可沈默看秋瑀宸每天筋疲力尽地回来,却还要强撑着疲惫哄他,晚上自己累的连手都抬不起,却还是一定要亲自替沈默把头发擦干。

秋瑀宸不知从何时养成的习惯,他喜欢每天晚上安安静静地让沈默靠在怀里,轻柔地替他擦干刚氲湿的头发,两个人说些虽不缠绵但却温馨的情话,他总认为,这么美好而又平淡的日子是上苍的恩赐,更何况,现在他们又有了儿子,秋瑀宸更加努力地去漂白,任何一个父亲,都希望留给儿子的是一份干干净净的产业。

今天的秋瑀宸就是这样,小心翼翼地侍弄着沈默的头发,沈默笑催他去睡。

秋瑀宸淡淡笑,“不累。”

沈默稍稍用力靠了靠他,却是不说话。

两个人真正生活了十几年,却真是秋瑀宸的话还比较多些,沈默习惯了舒服不舒服都用别的方法表示,反正秋瑀宸一颗心全系在他身上,也不愁情人看不懂。只是今天,却是低低叹了一声,“我还记得妈刚把九天会送给我,还是晏哥教我打理。”

秋瑀宸没说话,只是更用心地替沈默擦头发,沈默接着道,“小刺猬说,晏哥什么也没对他说,后来,哥就去了。”

秋瑀宸道,“哥会替安排好的。放心。”

沈默大概是觉得这样靠着秋瑀宸情人太辛苦,因此推开了他,“差不多干了,睡吧。”

秋瑀宸也明白情人心思,将他拥进怀里,低低道,“小刺猬一直瞒着我们的,大概就是这件事了。”

沈默也不否认,“这是他有情有义的地方,若是因为认了我们,一开始就将晏哥卖了,我恐怕——”

秋瑀宸笑道,“若是那样,他也不配做沈默和秋瑀宸的儿子。”

沈默却道,“他是小白的儿子,秋——”

沈默没有说下去,秋瑀宸却知道他在想什么,无论如何,晏鸢是杀害褚清沙的凶手,即使褚云飞不说,可做父亲的,又怎么能不明白,褚云飞究竟要怎样,才扼住了报仇的冲动。

秋瑀宸轻轻拍了拍沈默后背,“睡吧,小刺猬一向比我们勇敢,也比我们看得开。”

沈默不再说话,任自己沉在梦里,那是第一次,他感到自己那么无助,那么懦弱,可是,他恨自己,为什么又安于这样的懦弱,他想,他究竟是不敢真的去对儿子说什么,他甚至觉得自己不配设想。他合上了眼睛,却并不想睡着,既然自己是这么懦弱的人,既然上天已经给了自己秋,给了自己小刺猬,就让短暂的失眠变作上苍的惩罚。

可是,褚云飞却没有睡,他甚至是赤着脚跑到秋瑀宸和沈默床上来的,秋瑀宸将儿子拉上床顺便给了他小屁股一巴掌,褚云飞钻进老爸和父亲中间,什么也没说,轻轻吻了吻沈默额头,就那么大大方方地睡着了。

无论什么时候,忘记总比别人想的简单,甚至也比自己想得简单。因为即使没忘,也可以不提,每一次刻意地不提都是提,可是,慢慢地,你自己就连刻意都忘记了,那时候,就是真的不提。

继续正文年轮68

小蓝帽一个人坐在篮架下,空旷的球场因为伴着自己空旷的拍球声音更显得安静些,最努力的球员都已经洗过澡回寝室去了,临走的时候甚至还带着愧疚的笑笑,总有觉得自己不如队长努力的内疚在里面。乔慕宸不过点点头,“最近进步很快,继续努力。”

“是。”尽管经常请队员们喝汽水出去玩,但到底因为积威深重而让这些和他同龄甚至比他还小的孩子们畏惧。

乔慕宸,本身就是一个传奇。

据说Z中惊人的十五连贯是由他的父亲开启的,只是这些,乔慕宸都不常提。

乔熳汐对他终究是很纵容的,只是做了乔家的儿子,真正催促他的,却根本不是父亲手中的家法。

“哥,你来啦。”兄友弟恭也是教育的内容,乔慕宸远远看着迟慕瑀进来就起身打招呼。

迟慕瑀指尖滑过乔慕宸手中的篮球无所谓地一路带过去,木质地板上显出年少轻狂的影子来,投篮的手势也很有巨星的架势,乔慕宸看得出哥哥打球的洒脱,可是他也知道,若真的上了场,哥哥大概是赢不了自己的。毕竟,篮球不是迟慕瑀的强项,他在这点上同言寓荆一样,他喜欢足球。

“什么事啊?”迟慕瑀自己也不知道是和弟弟怎么了。幼儿时代可能还更加亲厚些,但是随着乔慕宸越来越规矩,迟慕瑀去乔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更何况,他心里觉得自己不该去打扰弟弟的,弟弟是天之骄子,是乔氏未来的继承人,虽然从来也没有人说过什么,但是,他能感受到爸爸和乔叔之间的隔。更何况,他生性本就不羁,乔慕宸虽然不是刻意的,举止言谈中却总带着几分被压抑的贵族气,迟慕瑀自己也有些不自在。倒是父亲还总鼓励他去乔家走走,可是长大了,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毕竟不是小时候。

迟慕瑀心中还是很记挂乔慕宸的,每次种了好玩的植物,他总免不了移一株给乔慕宸,墓镧有趣的小动物,只要看出乔慕宸有一点喜欢,他总是尽可能的送他。那只小雪貂,本是他最喜欢的宠物,可乔慕宸稍稍露出些羡慕,他便大方地送给弟弟,还假装是随便抓来的样子。迟念有一回看到他傻傻地和小雪貂说话,“慕宸家哪有这里大,我把你送给他,就没有在这里自在了。可是,慕宸那么喜欢你,一定会对你好的。”

迟念在心中一笑,轻轻拍了拍儿子肩膀,“舍不得球球就不送人了,慕宸又没说要。”

迟慕瑀却是没说话,第二天还是假装大大方方地给弟弟。后来几次,都想问球球怎么样了,但究竟是没开口,文叔一向都很懂的,球球应该还过得好吧。

乔慕宸看着哥哥,真的很想像小时候一样扯着他袖子,可是多年的礼仪教育已经让他连最本真的亲近都压抑了,只是低低道,“云飞约我们在这里,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事。”

迟慕瑀只是点了下头,乔慕宸还想找些话说,可是想来想去,都不知该问些什么。迟慕瑀突然舔了舔嘴唇,“文叔最近忙吗?”

乔慕宸摇头,“还好。”他隐隐知道父亲的职业是什么,不过文禹落已经金盆洗手很久了,因此也无所谓忙与不忙。

迟慕瑀点头,“如果你有空的话,一起来墓镧。前几天,我父亲救了几只很可怜的熊,他们很需要照顾。”

乔慕宸有些呆,“嗯?”

迟慕瑀狠狠一摔球,“有些丧心病狂的人,把小熊关起来活体抽胆汁,父亲看不下去,可救回来的时候,几只大熊只有一只撑下去,还有三只小熊。父亲要文叔替他们做了手术,可是恢复地很慢,这些天,我们一直在照顾那些可怜的熊,如果文叔不是很忙得话,你和他一起来墓镧吧。”

乔慕宸听迟慕瑀说得粗略,可是也能想到其中的残忍,连脸色也变了,迟慕瑀狠狠踹了一脚篮架,“那群畜生!若是被我撞到——”

说到这里却听到褚云飞就站在他身后,迟慕瑀连忙回头,褚云飞轻声道,“如果你恨那些虐待小熊的人,为什么不恨你父亲,甚至你自己。慕瑀,杀人和杀熊,我分不出哪个更残酷。或者那些人真的太残忍,但是,至少在逐利的时候,熊胆真的救过一些人的命。可是你父亲养在墓镧的那些人,却把夺取别人的生命当做是荣耀。你以为弹指千里取人头是一件多高贵的事?你父亲救了那些小熊,可是,他救不救得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