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支离之游弋番外《滨河+年轮》(26)

等到了非璟煜房间,这一次,他显然是看到文禹落就有些怵了,秋瑀宸将他拢在怀里,他却还是可怜巴巴地求恳,“哥,不扎针好不好。”

秋瑀宸低声道,“当然不行了。没关系,哥陪着你。要是实在害怕,就握着哥的手。”

文禹落重新替自己消过毒,却是叫秋瑀宸道,“你去洗个澡,换件衣服。”

“是。”

秋瑀宸还没离开,非璟煜脸色已经变了,依依不舍地看着哥哥背影,就像是第一次入托的小朋友看着远去的爸爸妈妈。

文禹落语声却是淡淡的,“衣服全部褪了,趴好。”

“我等我哥。”非璟煜连忙接了一句,像握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文禹落却是没有说话,只是用无菌纱布垫着手,从箱子里拿出一把柳叶刀,只一刀就划破了非璟煜衣服,直直划落下去,连裤子都划掉了,却是嫌非璟煜脏似的垫着手一拉,非璟煜不知怎么的,在床上滚了几滚,就一糸不挂了。

这时的非璟煜岂止是恐惧,羞涩和愤怒一起涌上来,完完全全地给那句恼羞成怒做了注解,可还没来得及跳起来,却突然觉得背心一凉,“我的刀未必不如枪快的。”

非璟煜吼道,“你以为我怕你!”

文禹落却是将那柄柳叶刀收了回去,“你自然用不着怕我。只是,你也该知道,我要施针,你也逃不脱。”

非璟煜还没来得及挣扎,却突然肩上一痛,竟是一针已经点了下去,他待要再动,却是除了又挨两针之外,再也动弹不得。

文禹落的第四针只一落下,非璟煜只觉得痛得像是奇经八脉都绞在了一起,普通人不小心撞到麻筋尚且难忍,更何况此刻的痛苦远远胜过,尤其是,那样的感觉,就仿佛是,瘫痪的前兆。文禹落却是将针轻轻一动,似乎完全感觉不到他移动了位置,非璟煜背上却是无比舒服。

这时的非璟煜已完全明白了,他懒得再和自己说,只是这针若偏了一点半点,后果可着实不堪设想。他虽然最是不忿别人威胁,可自己不受威胁的时候,也完全在文禹落压制下,不知怎么的,别说是挣脱,连反应都反应不及。这才知道,自己兀自找他挑战,真的是送死。

文禹落又施了几针,知道他情绪明显平静了,这才道,“针也没有这么可怕吧。”

非璟煜刚才只是存心和他争斗,竟完全忘了这回事,听到他此刻问,眼前却是又想起那片漆黑的夜,那双粗糙的手,那个狰狞的笑容,还有,针在眼前的邪恶闪光,文禹落却是用左手轻轻握住他不知什么骨穴,“你哥马上就出来了,稍稍等一会吧。”

他说话的语声和平常完全不同,而手上的动作正配合着语声,非璟煜只觉得迷迷蒙蒙的,仿佛吸毒一样的眩晕让他慢慢升了起来,文禹落用手指轻轻抚着他后背,不是画符,却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他只觉得,自己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骼,都被安置在最合适的地方,甚至连骨头的卡口都严丝合缝的,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文禹落手指顺着他背脊轻轻滑落,正落在他赤躶的臀上,非璟煜臀肌本能的一抽,可文禹落的手掌就像是让他回到了初生时最自然的羊水里,竟觉得说不出的安定。

秋瑀宸此时已经洗了澡出来,看非璟煜背上已经扎了七八根针了,这孩子却还是安安静静趴着,真是觉得奇迹,因此也只是屏息在旁边站着。

文禹落轻声道,“他的心结,还是只能靠你了。”

才这样说着,手上力道却变了,不是突然加重,却带着一种唤醒一般的韵律。

非璟煜慢慢张开眼,却看到哥哥在身边,秋瑀宸连忙伸手过去给他握着,低声道,“小非,不怕。”

非璟煜握着哥哥的手,原本放心了许多,却突然想到自己正一糸不挂地趴在床上,连屁股也露了出来,却是一挣,秋瑀宸安慰他道,“别动。”

非璟煜耳朵早都红了,如今,却连整个身子都变得粉扑扑的。

文禹落的语声却带着些理性的味道,“他的臀,新伤叠着旧伤,其实,这里穴位经络也很多,不是能随便就下死手打的。这一块,你看,肌肉萎缩很严重。”

秋瑀宸一听这话,心猛地一凉,小非究竟是个孩子啊,几百下几百下的藤杖这么打,他又哪里能?

自己虽然多少次给他看伤,虽然也发现了,可是,总觉得不至如此严重的。

文禹落知道秋瑀宸忧心忡忡,安慰他道,“那也没什么,就在几年前,有人从小打针打多了,也会这样呢,这个,倒是不难治,只是需要时间。”

“是,谢谢禹落哥。”听到能治,秋瑀宸直接兴奋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文禹落却是轻轻摇了摇头,“严重的不是这个。”可究竟是哪个,他却也不肯说了,只对秋瑀宸道,“你放心,我总是尽力,一定要治好他。”

秋瑀宸真是感激得不知说什么才好,本来只是让禹落哥看看伤的,没想到,他居然肯这么疼顾自己。自己伤得小非这个样子,禹落哥若是真能治他,那可说是最高兴的事,想到这里,也不顾文禹落还在身边,却是语重心长地对非璟煜道,“你乖乖的,要禹落哥治好伤,以后学好了,都好好听话,哥再也不打你了。”

他口中说着要非璟煜好好听话,心中便想着小非长大了,独当一面了,坚强成熟的样子,不由得嘴角含笑,那时候,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才算是真正放心了。

非璟煜看哥哥神色,知道他对自己期望极深,可自己总是让他失望,从前是怕他不在乎自己,可现在明明都确定了,自己是他永远最疼爱的弟弟,可还是这样子,真是让哥哥操心了,也是低下头。

秋瑀宸揉揉他硬得扎手的头发,“哥总盼着你有一天能长大,哥要结婚了,小非要是也有成家立室的一天,就不用总是担心你孤单单的了。”

非璟煜听哥哥这么说,却是心口一酸,“哥不要小非了。”

他喃喃自语,秋瑀宸没挺清楚他说什么,倒是文禹落道,“做哥哥的,总是盼着弟弟能够长大,可是你哥对你,却不止是兄弟之情,更像是有父子之亲,他管教你爱护你,虽然舍不得,却一心盼着你长大,这世上哪有不要儿女的父母,可是,纵然再舍不得,也终有一天,要一面心里难受一面笑着把自己的骨血欢欢喜喜的送给另一个人。若嫁出去的是女儿,自己金娇玉贵养大的孩子,连洗洗碗都不舍得,却是要整日为人洗手做羹汤了,若生的是儿子,好像是没有离开自己了,可从小到大,吃饭穿衣,哪一样又不是自己亲手做得妥妥帖帖,如今,这个自己心里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却要背负起另一个人,以及这个人的全部家庭和社会关系,再过几年,又要成为一个非常美好但是又有时候会很沉重的小家的依靠。那时候,再苦再累,他也没办法再伏在父母怀里哭了。真是这样,又有谁舍得,可即便是这样,又有哪一对父母,不是这样做的。”

文禹落说过这番话,过了良久,秋瑀宸才叫道,“禹落哥。”

文禹落也笑了,“我没有父母,其实这些,我也不知道的。只是,看着慕宸一点点长大,就越来越懂得这份心了。”

秋瑀宸从来没听他说过这么长的话,也从来没想过,他的禹落哥,也会在意这人世间的情愫,他虽然一向知道文禹落是外冷心热的,否则不会疼他疼到骨子里,可是,他却远远没有想到这么深远。

非璟煜却是轻声道,“那我父亲呢,他,也是这样吗?”

文禹落轻声道,“我不知道,但想来,非坛主爱你至深,或者,也是这样,或者,就更不愿意把你交给别人去受苦了。他心中如何想,我无力忖度,可瑀宸心中,我却是确定的。”

秋瑀宸揉着他头,“哥哪里舍得把你交给别人,哥这辈子从来没有后悔过,就算真的曾经心痛如绞,也不过是觉得造化弄人,只要抬起头,又有什么了不起。”他说到这句时,是真的豪气干云,这时的他,没有篮球教练的从容,没有翼盟盟主的狠辣,只有作为一个男人的坚定与成熟。二十余年的画面一幕幕剪辑,他只觉得,俯仰无愧天地,即使天地曾经有负于他,却也给了他最美好最美好的一生。想到沉默,他连目光都温柔了,可看着面前的非璟煜,却只觉得,这孩子,真的是他一生的魔咒。

他连握着拳的左手都在颤抖,语声也是说不出的凄然,“可只有、丢你一个人在西班牙——”说到这里秋瑀宸却是望向文禹落,笑了,这个笑容,是完全属于弟弟的,“我若说希望时间可以从头来过,哥一定会罚我幼稚吧。”说过这句话,却是目光决绝地看着非璟煜,“倘若时间真的能够从头来过,哥一定亲手把你抓回来,哪怕那时候打断你的腿养你一辈子,也好过让你一个人!”他讲到这里,却是扬手狠狠一巴掌掴下去,非璟煜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他本是趴在床上,和哥哥说话才偏过了头,秋瑀宸坐在他身边,可这一下,却是十成十的用力,右脸整个麻木了,“你又是有什么委屈,可以一个人在那边一年也不回来!”

非璟煜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哭了出来,这时的他,文禹落在不在身边已经完全不重要了,“哥,不要难过,小非知道错了,小非是真的知道错了。”

上一篇:支离之游弋 下一篇:在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