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黄药师戛然止住那抹长笑,眼底的冷漠如同初见之时。“既不回头,何须誓言?我允了誓言,你待我又如何?所谓的我若不弃,你便不离,不过是一时之言,何来长久?冯子衡,我当真是小看了你。何谓真心?只是逢场作戏!你我经历种种,也不过如此?这完颜兀术在你心中当真是如此重要,令你为一个已死之人如此决绝!”
“没有完颜兀术,你我结局亦是如此。”丢下这话,冯子衡转身终不再回头。
对不起,如果没有完颜兀术这一事,也许她不会如此过不了这关!若黄蓉没有出现,没有与她说那番话,也许她还能撑一撑。
曾经,她天真的以为两人只要在一起了,任何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这一次的事情让她明白,梦想和现实终究是两回事。
即便在一起了,黄蓉这一关又如何过得了?同住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所谓的矛盾总是有的。
今生,欠了一个完颜兀术,也该还了。
至于欠药师的情,看来也只能来生再还了。
所以,对不起,药师……
经过穆念慈和李莫愁身边的时候,冯子衡未等二人开口便道:“不过小事,你们进屋休息去吧。”
丢下这话,冯子衡便进了客房关上门横栓一插。
院落内,黄药师依旧站在原地。
他的身影看上去那般落寞,此情此景又好似回到了还没有遇上冯子衡的时候。
韶华早已逝去,原以为孤独会远离他,谁知终究……孤独将永远伴他而行。
你我之间怎会落于此地步?
当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冯子衡眼泪决堤,她靠着门的身子终是滑落于地面。紧咬下唇,冯子衡倔强的不让自己哭泣出声。
这是自己的选择,再痛她也要忍!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若她与黄药师之间只是如此又有何惧?
可惜……
冯子衡一个晚上都靠着门坐在地上茫然的呆望着前方,她下意识的咬着自己的手指任由眼泪滑落脸颊滴落在衣服上。
如斯凄惨模样,又有几人?
天微微黎明之际,冯子衡抬眼回神。她默然的从地上爬起来转身推开了房门就这样犹如一抹游魂般离开了客栈。
她要去哪里?未曾留下只字片语,也许连冯子衡自己都不知道她要去哪里!
城门郊外有一处‘醉梦崖’,那里有个美丽的传说。
传说有一对因世俗不能在一起的情侣,为了生死相随而相伴在此殉情。
只是传说在美丽,又与冯子衡何干?
她站在刻着醉梦崖一词的碑前,呆呆发愣。良久,她笑了,笑得那么醉人。
从自个儿的腰后掏出一把匕首,冯子衡用它在石碑上刻划了一段绝笔。
她怕痛,让她割自己的手留下血书什么的太狗血了,倒不如拿匕首在石碑上刻字最好。
刻完之后,黎明的太阳已高高挂起。冯子衡手中的匕首滑落于草堆之中,她独自一人走到崖边,往下望去除了云雾之海外什么都没有。
大风刮起,衣袂飘飘。
这一跳便是前尘旧梦烟消雨散……
面上毫无畏惧之色,原来要死是那么的简单。
她一足已经悬空,剩下一足虽是站在崖边一脚,也已摇摇欲坠。身后什么人都没有,这座有着美丽传说的醉梦崖除了自己别无他人。
在这个世界经历了近十年的时间,喜过、悲过、爱过、悔过,人生在世十有八九皆不如意,只因如此才是真正的人生。
嘴角噙一抹笑,冯子衡毅然决绝的纵身一跳。明明知晓那云雾之海的下面是无数尖利的碎石,一旦下去即便不会马上死去,也是会真正的痛死。
粉身碎骨,她也有尝到的一天。
天空依旧那般的湛蓝,阳光依旧那般的耀眼,风在耳边呼呼响过,冯子衡缓缓闭上了眼眸渐渐失了神。
完颜兀术,今生欠你的,冯子衡以命来还。
药师,我欠你的,来生必定还你。
所以……对不起,还有忘了我……
……
醉梦崖的碑上,刻着一段歪歪扭扭的字,在阳光的照耀下那样的哀伤。
青衣人手拂过那些字,眼底是不敢置信。
[明夕,何夕,醉梦人生不过一场大戏。
昨日种种,似水无痕却是谎言。
所谓真心却敌不过冯子衡心中一结。
药师,原谅我如此伤你,今生欠你之情,唯有来生再还。
冯子衡绝笔]
今生所欠,来生再还?冯子衡你当真如此狠心!
他眼角带泪,仰天凄然一笑。
那笑令闻着毛骨悚人,一股凉意由心底直冒上来。
当穆念慈和李莫愁与黄蓉相遇找到黄药师的时候,就看到他站在崖边手持一把带着不知是谁血的匕首笑得那般凄凉绝望……
红色液体一滴滴的落在他青衣之上,汇成了一朵混沌不堪却那般刺眼的花朵。
……
冯子衡原以为等待她的会是粉身碎骨之痛,可过了很久耳畔的确是大风呼呼吹响。可应该离地的脚此时却安稳的接触着地面,睁开双眼冯子衡的眼前印入的是一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月夜之下,宿舍楼耸立,略带些臭味的垃圾房就这样立在自己的面前。冯子衡茫然的低头就见自己身着便衣两手拎着黑色的垃圾袋傻兮兮的站在垃圾房前发呆。
她不是跳崖死了吗?为何会回来?
身后,熟悉怀念的女声响起。“衡衡,你倒个垃圾怎么倒到北美洲去了?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我们还等着你一起看《加勒比海盗》呢!”
回首望去,同寝的李纬君穿着小熊维尼的睡衣大大咧咧的站在自己的后头。“纬君?”
“嗯?衡衡你怎么了?”见冯子衡不对劲,李纬君上前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一脸担心道:“是不是生病了呀?”
张了张嘴,冯子衡手一松,那垃圾袋应声落地发出了很响的声音。
她茫然张望四周,突然唇角一弯大笑了起来。“呵呵哈哈哈哈!!”
那笑听得李纬君毛骨悚然,她觉得冯子衡出来倒个垃圾之后变得怪怪的了。“衡衡,你到底怎么了?”
她笑得眼中酸涩方才直起腰身,一脸苦涩。“大梦初醒方才知一切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衡衡……”小心翼翼的看着冯子衡,李纬君眼里尽是担忧之色。
“阿君。”
“嗯?”
“我们回宿舍去吧。”
“哦哦。”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冯子衡内心凄凉不已。
所谓十年不过转瞬,痛过以后,才知情已终结。吾心中所爱,早已不复存在,剩下的不过是飞花梦影。回首再望,一切都没有变,看尽世间浮沉,独留的不过是自己回忆那如梦境的过往罢了。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她在那个世界发生的一切亦何庄周梦蝶有何区别呢?
☆、第一结局之番外一
冯婷婷兴冲冲的拎着自己的小花包跑在大街上,她一身小碎花裙引来许多人为之侧目,毕竟这么一个青春靓丽的少女在大街上跑着能不引人注意么?
她跑到一家咖啡吧的门口直接推门而入,往里探了探,当她发现一位身着衬衫西裤的眼镜少女向她招手时,离开猫腰低头急匆匆的走了过去。
来到少女面前,冯婷婷一坐下便急忙问道:“小茹,怎么样了?近况如何?你哥和我表姐这事成吗?”
“刚开始呢!有点眉目!”小茹推了推眼镜悄悄的往斜对角靠窗那桌望了去。
那边坐着一对男女,男的眉目清秀,金丝框眼镜架在鼻梁上那样的斯文。女的一身米色套装裙,长长的黑发此时已烫成了波浪卷服服帖帖的披散在了肩头。
也不知道那男的说了什么,女的从头到尾都是抿唇而笑,淡淡的那般好看。
“冯小姐是如何看待我的?”男的名叫李楚君,名字虽然女气了点,可衬他这般相貌和气质却也不觉得奇怪。
李楚君是个外科主治医师,学业好,长相好,人品也是一流。
冯子衡和李楚君的认识全得靠他们两人的妹妹,只是……落花无意流水也是无情罢了。
“李先生是个不错的人。”
“不错的人啊……”听冯子衡这话,李楚君只是笑而不语。
第一眼见到冯子衡的时候,他就觉得在冯子衡身上有种不似她这般年纪的淡泊。
她给人一种好像经历什么世故,对一切都是那样淡淡的,有种以前那种出家人看破红尘不问世事的感觉。
“李先生又觉得子衡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也是个不错的人。”
“原来如此,都是不错,却是无心。”喝了口咖啡,在这间放着爵士音乐优雅的咖啡吧内,冯子衡透过玻璃窗往外望去,唇角微微弯起了一抹弧度。
“冯小姐怎知我是无心呢?”
“若是有心,为何眼里却是淡漠?”冯子衡回头看向李楚君那双看不透的黑眸淡笑,她不是一个傻瓜,纵然前尘旧梦不复存在,但也是经历过种种的人,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这位李楚君想必也未曾想过要与自己相交一生吧。“即是无心,何来与子衡碰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