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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东流水(出书版)(64)

林归远心中五味杂陈,这段时间以来,燕皇对他的慈爱和关怀他不是没放在心上,自出生以来,从未有人对他如此关爱,如此迁就。他有时也怀疑,燕皇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他知自己身世绝密,见不得天日,万一是个骗局,岂不是会带来灭顶之灾,拖累相关之人。只是回去之后,定要好好问问那人,这燕皇到底与自己是什么关系。

萧慎思见气氛有些尴尬,忙岔开话题,向燕皇笑道:“陛下,既然您与我朝订下一年和约,那陛下与萧某的决战看来要往后推一推了。虽说能与陛下沙场对决是萧某毕生愿望,但现在想来,如果两国能够不动干戈,百姓不需再受战火之苦,你我之间的这场对决不比也罢。”

燕皇沉默片刻道:“萧将军所言甚得我心,只是,‘踏鬼节’之乱,萧将军你先赢了一局,逼我不得不签下这一年和约。一年之后,朕总要扳回一局才是。到时,若能与萧将军战场相逢,也未尝不是一件快事!”

四八、踏花归去马蹄香

酒收席散,夜深人静,万簌俱寂。

初春的夜晚依然沁着丝丝寒意,林归远良久地站在院中黑暗处,露水打湿了他的衣裳都不自知,只是呆望着燕皇房门口立着的侍卫,内心苦苦的挣扎着,想起席上慕若说的一番话,想起这段时日燕皇对自己的态度,想起种种疑点,终忍不住轻轻地走了过去。

燕皇听侍卫跪禀林公子求见,外衣也不及披上,便飘到了门口,却见林归远又欲转身离去,忙纵身跃到林归远面前,望着他面上迟疑神情,柔声说道:“既然来了,进去说吧。”

林归远迟疑再三,终跟了进去。

两人相对而坐,林归远低头看着汉白玉桌面上如云似岫的隐纹,不发一言,燕皇也是心潮澎湃,复杂莫名,难以言语。

林归远犹豫一阵,终抬起头来,低声问道:“你,你认为我是你的亲生儿子?”

燕皇心头剧跳,口干舌燥,觉得光明就在眼前,缓缓道:“确是如此。如果你能保持冷静,朕可以讲一个故事给你听。”

“不!”林归远冲口而出:“我不想听你的故事!我只想,只想———”

“只想什么?”燕皇倾过身子,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满足你!”

林归远咬咬牙,终下定决心,直视燕皇道:“我想请您脱下您的上衣!”

燕皇身躯一震,脸色一下变得惨白,沉默片刻,声音无比干涩地说道:“你听朕说———”

林归远将他神情一一收在眼内,顿时面无血色,额头青筋突突直跳,猛然站起身来,向后退去,口中说道:“你终是骗人的!你这个骗子!我太天真了,居然会相信你的话!”脚步竟踉跄不稳,跌坐在地。

燕皇忙扑了过来,欲将他扶起,林归远状极疯狂,将他推开,口中叫道:“你不要碰我,你这个骗子!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别想派人跟踪我,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找到他们的!”

燕皇却已省起他先前所说之话有些不对,再听到他这话,不由面色大变,一把抓住他的肩头,喝问道:“他们是谁?她到底跟你怎么说的?!”

林归远的心如在烈火中炙烤,痛骂自己为何要轻信燕皇,鲁莽行事,露出底细,慢慢汗珠渗出,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燕皇见他神色有些不对,心中一惊,忙松开手来,紧张地说道:“你别激动,孩子,你别激动,千万别激动!”

林归远绝望地摇着头,身子慢慢向后挪移,燕皇心中惊恐,不敢再有丝毫举动,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出了房门,心中不停叫道:她到底跟他怎么说的?!

清洛却不知道他二人之间所发生的这一切,想起终可重获自由,回到天朝,想起终有惊无险,救回爹爹,保得大哥,心中十分高兴,这一觉睡得特别甜美。

第二日辰时,燕皇便亲自带着他们出了皇宫,清洛抱着雪儿,回头望着巍峨的宫墙,望着洒在宫墙上淡淡的春阳,心中感慨万千:自己竟在这里关了这么长的时日,现在终于要离开了。林归远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有时触到燕皇的目光,便飞快的移开视线。

见众人出了宫门,等候在外的十多人迎了上来,领头之人行到萧慎思面前,躬身道:“萧将军,辛苦了!下官乃御前侍卫官郎秋海,太后派下官等人前来迎接护送将军及林公子、李小姐回京。”

萧慎思细细打量了他几眼,见他年约三十,长长脸庞,眸露精光,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额头太阳穴高高鼓起,知是内外兼修的高手,忙笑道:“有劳郎侍卫了,不知皇上和太后可有旨意?”

郎秋海恭声道:“皇上并无旨意,太后只说请将军与林公子、李小姐和下官一起即刻启程回京。”又抬起头来看见清洛,忙过来躬身道:“给李小姐请安!”

清洛自幼居于山野,从未有人对自己如此行礼,一时有些慌神,不知如何是好,却听那郎秋海道:“李小姐,太后说,她与令尊令堂是旧相识,宫中有位故人十分想念令尊,一刻都不愿意多等,所以先行将令尊接了回去,太后命小人护送小姐回京,与令尊团聚。只是请问小姐,可知令堂现在何处?也请一并接去京城才是。”

清洛嗫嚅道:“您不必如此多礼,我也不知道我娘去了哪里。”

郎秋海面上笑容不减:“既是如此,就请小姐随小人回京,到时太后自会派人寻找令堂。”

清洛听得有天朝太后帮助寻找娘亲,心情一时大好。

萧慎思回过头来,向燕皇笑道:“燕皇陛下,此次燕国之行,蒙陛下赐教并悉心款待,萧某永记于心,他日有机会再与陛下把酒言欢。萧某就此别过!”

燕皇微微而笑:“朕与萧将军相处这一段时日,也受益良多,还真有些舍不得将军,还望将军一路顺风!”顿了顿望向林归远道:“也祝林公子一路顺风!早日与亲人团聚!”

林归远轻哼一声,别过脸去。燕皇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清洛这段时日与燕皇倒是相处甚佳,又蒙他指点武艺,忙走过来行了一礼道:“陛下,李清洛就此与您别过,多谢您了!”

燕皇心中有些不舍,想起一事,忙道:“小丫头,你过来,朕有些事要嘱咐你。”

清洛心中微觉讶异,忙凑近燕皇身边,燕皇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刚开始时她还频频点头,听到后几句粉脸不禁通红,默默走到萧慎思身边,不敢再看燕皇一眼。

这时早有人牵过几匹马来,三人纵身上马,林归远清喝一声,当先冲了出去,萧慎思和清洛再向燕皇抱拳施礼,转头扬鞭追上林归远。有正四人和天朝诸人忙也跟了上去。

直行到皇宫前官道的尽头,清洛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孤寂的白色身影竟还立于宫门前,静静的望着他们消失在视野之中。

众人归思切切,纵马扬鞭,在途非止一日,终到得天燕两国边界。

这时已是春意浓浓,暖暖春风,饴荡宜人,鹅黄绿柳,碧水青天,一路行来,心情与当日北上之时大为不同。

清洛想到不日便可见到爹爹,去盛府接回小康,又有太后帮助寻回娘亲,一家团聚;再看看身边俊朗坚毅的大哥,温润如玉的二哥,如同进入了一个美梦之中,只觉人生如此美好,恨不得一路放歌而下。

萧慎思和林归远虽各怀心事,但当此情此景,得脱牢笼,可归故国,又见清洛浅笑盈盈,嫣然动人,也不由都放下心头所想,与清洛并肩齐驱,言笑甚欢,这一路在三人心中,便如那一场熏动人心、香雪无垠的春梦。

这一日行到两国边境处的一个小镇,清风微拂带来一丝雨意,已近正午时分,众人忙找到一处酒肆避雨用食。

这小镇不大,酒肆也仅此一家,稍稍有些鄙旧,但却从肆内飘出一股浓浓的酒香来,萧慎思用心闻了一闻,不由赞道:“好酒!”向林归远和清洛笑道:“看来我们今天有口福,这处掌柜酿的酒竟是难得一见的‘青水白眉’呢!”

清洛奇道:“大哥,什么是‘青水白眉’啊?”

萧慎思当先迈入酒肆,找到一空桌坐下道:“这‘青水白眉’是青国的传统佳酿,一般只有王公贵族家方能供应这等美酒。这酒酒香淳冽,入口绵长,后劲清扬,便如那青水之上的白眉鸟,婉转动人,所以名‘青水白眉’。我恩师素好饮这酒,常派人去青国重金购来,所以我一闻便知此处掌柜酿的酒是‘青水白眉’,而且还是其中的极品。”

清洛见他酒馋的样子,不禁抿嘴轻笑:“大哥说得如此之好,我倒要试一试。”又转向林归远拍手道:“二哥,你酒量不行,可没有这口福了!”

林归远微笑道:“二哥我纵然酒量不行,今日也要舍命陪大哥三妹饮上几杯,纵是醉倒也是心甘。”

这时有两名伙计上来招呼众人,点齐酒菜,不多时便端了上来。

萧慎思迫不及待地端起酒杯,轻饮一口,闭目叹道:“真是好酒!想不到在这小镇上竟有如此佳酿!伙计!”

一名伙计跑了过来,笑道:“不知客官有何吩咐?”

萧慎思问道:“伙计,这酒可是你家掌柜所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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