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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东流水(出书版)(84)

公孙怀玉坐于一旁,心内也是极度恐惧和忧伤,既担心父母洛儿安危,又不知何时方能冲出重围,见萧慎思伤势严重,更是心慌。好不容易镇定情绪,想了一下,壮着胆子,趁着夜色悄悄溜至战场之上,日间两军拼杀,弃下无数士兵尸身。她银牙暗咬,到也不知是哪方士兵的尸身上摸到一些金创药和干粮,更在一人身上找到一个水囊,水囊中居然还有半袋清水,怀玉大喜,又弓腰溜回原处。

替萧慎思肩腿伤口处敷上金创药,撕下自己衣裙重新包扎妥当,月色下见他嘴唇开裂,忙用布条蘸上一些清水轻轻涂抹萧慎思的嘴唇,又将干粮细细掰碎塞于他嘴内。

萧慎思迷迷糊糊之中感到有人轻手轻脚地替自己包扎伤口,又喂自己水粮,努力睁开眼来,一个倩影在身前如笼迷蒙烟雾,迷雾后仿佛出现清洛甜美的笑容,忙挣扎着欲坐起来,低低问道:“三妹,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大哥好想你!”

公孙怀玉听他语中无限温柔之意,不觉一愣。萧慎思大将之名她几年来如雷贯耳,加上这两个月来同行南下,见到的始终是他豪情慷慨、果断机智的一面,此时见他柔情似水,言语痴迷缠绵,心中竟似有一根琴弦被轻轻拨动,震得心房隐隐颤栗。

见萧慎思欲挣扎着坐起来,她忙轻轻将他按下,低声道:“萧公子,我是公孙怀玉,你伤势严重,休息要紧,洛儿会平安的!”

萧慎思稍稍清醒,失望地“哦”了一声,躺了回去,闭上双眼,不再说话。公孙怀玉食过干粮,也觉疲倦无比,守在萧慎思身边,靠着树丛,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萧慎思高烧退去,伤势好转,率先醒了过来,见伤口处绑的是公孙怀玉身上衣裙撕下来的布条,想起昨夜之事,不由心生感激,暗道:无论如何,都要护得公孙小姐平安突围才行。

不久公孙怀玉也醒转来,见萧慎思已苏醒坐起,忽觉有些羞涩,片刻后方轻声道:“萧公子,伤势感觉如何?”

萧慎思不及回答,两人听得外面战鼓擂响,青王军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萧慎思站起身来细看两军交锋,只见青王军阵容齐整,最前面一排是盾牌手,挡住南疆军射来的漫天箭雨,掩住紧随其后的弩箭手,密集的矢箭不断攻向南疆军阵中。不多时,南疆军前排弓弩手因为人数不够,逐渐抵挡不住青王军的密集箭势,慢慢向后退去。青王军弩箭手后是数排装着土石的车队,在前排箭手逼退南疆军后便迅速推上,将土石倾入南疆军连夜挖出的沟壕之中,往返几次,迅速填平了不太深的沟壕。车队退去,大型步兵终越过沟壕,蜂涌而上。

南疆军见敌军越过沟壕,迅速布阵,与青军展开了短兵相接的血战。萧慎思看得一阵,觉青军是一意狂攻,南疆军却极有章法,分成数阵,分击围合,有守有攻,将营寨守得水泄不通。

看得一阵,萧慎思轻声道:“看来南疆军中定有熟悉阵法之人,这青王想拿下清南君只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公孙怀玉听言,也站起来细看,但她不懂阵法,只觉外面战况惨烈,忍不住叹了口气:“唉,这战事要是拖得越久,可对我们越不利啊。也不知爹娘和洛儿现在怎么样了。”

萧慎思听她提起清洛,心一抖,便无法再保持镇静,低声沉吟道:“要不我去一下清南君军中,我恩师与他有些交情,看能不能请他想办法派一队人马掩护我们突围出去。”

公孙怀玉想了一下道:“萧公子,不知孟相和清南君交情到底怎样?”

萧慎思被她这一问,顿时愣住,是啊,自己只知恩师应是暗中支持于清南君,但恩师与清南君到底是何交情,采取何种方式支持于他,两人之间又有何协议,自己竟是一无所知。这时细细想来,颇觉怪异,其他事无巨细,恩师都会与自己有商有量,惟独此事,恩师似是一力而为,之前的这么多年,也似是极力避免自己与青国之人接触,这是为什么呢?

这些问题以萧慎思的精细,以前不是没有想起过,只是对于他来说,恩师如天,自己从不愿去细想他为何要隐瞒自己。这时被怀玉一言提醒,又想起这次来青国之前,恩师也只是让自己救出小康之后去见一趟清南君,交上一方玉印,其他诸事一字不提,忆起临行前恩师的异常反应,萧慎思竟突然有些心乱如麻。

公孙怀玉见他面上神色,叹气道:“萧公子,清南君现在自保都困难,怎还能相助于你,如果能突围的话,只怕他早就突围了,但你看,他现在明显还在营寨中啊!”

萧慎思侧头看去,确见营寨大门上方的土墙之后,一素袍散发,戴着银色面具的人正手持令旗,指挥着南疆军诸阵与青王军厮杀,不由点头道:“确是如此。他现在是背崖一战,要能突围的话早就突围出去了。”

又想起恩师所嘱之事,不由心中有些不安,如果清南君战败身亡,这事又该如何了结呢?

就在此时,听得外面战鼓声巨响,探头望去,竟是青军数万人马悉数上阵,狂攻向南疆营寨,南疆军本采用的是八军阵,分为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八阵,分别以千人为一阵,集合在各阵将旗下,受中军清南君金鼓将旗统一指挥,以前为后,以后为前,包抄迂回,左穿右插,分击围合,方能以少御多,是一种防御性极强的阵法。

但此时青王军以数万军队蜂涌而上,人数十倍于南疆军,兵力上有压倒性的优势,拼杀一阵后终将南疆军右路最弱的风云二阵冲散开来,营寨上面戴银色面具的清南君虽频变号令,两阵仍无法聚结在一起,而风阵主将在厮杀中又被青王军一猛将长戟刺中身亡,风阵下诸小阵将领看不到主将旗号,阵形涣散,岌岌可危,眼见这营寨西首便要被青王军攻破一道缺口。

萧慎思藏身之处距风阵极近,看得十分清楚,心呼不妙,见南疆军危在旦夕,虽不知恩师与清南君之间到底是否诚心合作,但知恩师绝不希望看到清南君战败身亡,想到此节,回头道:“公孙小姐,你在这处等我。”便手持长剑,冲了出去。

他一路冲去,双方见他服饰不似己方之人,兵刃迅速向他身上招呼,萧慎思知处于生死一线之间,不由激起心中万千豪情,利剑烁烁,英姿勃发,竟比昨夜一心突围之时更为意气风发,强悍无敌。杀到性起处,一声清啸,夺过对手手中长枪,更为顺手,银枪纵横,如一头猛虎下山,挡者披靡,只是双方兵士均向他攻击,人数众多,令他一时冲不到风阵核心。

他正感焦虑,猛感觉到身边的攻击力小了许多,侧头一看,竟是公孙怀玉手持长剑冲到了身边,他忙唤道:“公孙小姐,危险,你快回去!”公孙怀玉却只是咬牙不答,手中剑舞银龙,与他合力冲向风阵之中。两人相倚合攻,加上风阵核心离他们并不远,不多时便冲到了那已身亡的风阵主将马前。

就在这时,那名青王军猛将策马冲了过来,他似是知萧慎思的目的是夺旗号阵,一声大吼,手中长戟如狂风暴雨般刺向萧慎思。萧慎思见他冲势十分之猛,知不可强搠,灵机一动,喝道:“公孙小姐!”公孙怀玉会意,两人同时侧身一闪,手中兵刃却仍攻向那名猛将,那将领见他二人一左一右,自己策骑正好从二人中间穿过,只得长戟左右盘旋,抵挡二人攻势。挡得公孙怀玉一剑,却被萧慎思一枪刺中马身,马儿嘶嚎,顿时将那将领甩下马来,他堪堪在地上站定,却正被公孙怀玉一剑刺中腰间,缓缓倒了下去。

眼见风阵就要彻底涣散,萧慎思知形势危急,舌绽春雷,猛喝一声:“风阵十六长风阵,听令结阵!”身形跃起,取过风阵原将领马上大旗,左右挥舞三圈,正是结阵号令,风阵下十六小阵的军官正为见不到阵主号令而心慌,眼见阵旗再度挥舞,心中大定,也不去细想挥旗人究竟是谁,迅速纠合手下士兵,十六长风阵按萧慎思手中旗令四面八方穿插,将人数众多的青军截断开来。而公孙怀玉则紧立于马前,护住单手持旗的萧慎思。

萧慎思见夺旗号令成功,风阵下十六小阵迅速成形,略略松了一口气,眼望寨台上清南君旗令,手中令旗也相应变换,不久便与云阵首尾相衔,配合无间,八阵如水银泻地,蟠龙飞舞,守望相护,青王军纵人数众多,也一时被截散围至阵中,军心逐渐有些涣散,慢慢向南败退。

青王眼见形势不妙,忙号令鸣金收兵,意图保存实力,明日再战。

南疆军见青军撤退,依旧保持阵形,按清南君手中旗令,依次向营寨收兵,众人各各心头暗喜,庆幸终抵过青军这一波最强的攻击。

萧慎思心头大石落地,这才发现风阵诸人正眼神炯炯地望着他,显是奇怪他是何人,又为何在最危急关头出现,识得八军阵,稳住阵形,力挽狂澜。

萧慎思略略思考,跳下马来,抱拳道:“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凑巧陷入战局,但在下上司与贵方清南君素有交情,不知可否通传一声,就说天朝孟相府人求见清南君。”

风阵诸将领互望一眼,便有一人迅速奔回营寨,其余诸人簇拥着萧慎思和公孙怀玉到营寨门口便停住脚步不再前行。萧慎思苦笑一声,知南疆军军令严明,戒心极强,也只得立于营寨门前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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