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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接流水(出书版)(109)

“我?”皇帝本就在时时想着清娘与璟琰一事,听着来了兴致,丢下手中之笔:“取出来瞧瞧。”

皇帝看着简璟辰将一碟月牙卷,一碟春玉酥和一碟姑嫂饼从食盒中取出,心情大好。正待伸手,又停住,刘内侍忙步了过来,取出试毒的银针,一一插入点心,又每样夹起一点,放入口中,片刻后取出银针,并未变色,弯腰道:“皇上,可以用了。”

皇帝放下心来,执起玉箸夹起一块月牙卷细细咀嚼,片刻后微笑道:“容儿厨艺倒是与她母亲不相上下。”

简璟辰在旁微微而笑,待皇帝用过点心,宫女们将食盒撤去,他行礼道:“父皇要保重龙体,早些安寝,儿臣先行告退。”

皇帝挥了挥手:“去吧。”

简璟辰弯腰后退,在刘内侍身前稍稍停了下脚步,出了正泰殿。

皇帝再回到案前,批阅了一些奏章,渐感有些头昏,放下笔来。刘内侍见皇帝似是有些困倦,上前轻声道:“皇上,夜深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皇帝轻‘嗯’了一声,站起身来。洗漱过后,刘内侍挥手令众内侍宫女退出殿外,替皇帝宽去外袍,又熄去殿内部分烛火。皇帝舒展了一下双臂,抬步走至殿后寝室,正待上床,忽觉一阵头晕,身形竟有些站立不稳,体内真气似是消失殆尽,他四肢无力,踉跄走出数步,倚着床柱缓缓坐落于地。

皇帝心中大惊,急提内力,却发现自己内力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他久经风雨,知中了暗算,脑中迅速想到只怕是简璟辰在那点心中做了手脚,急怒下欲大声呼人,却又发现自己的声音堵在了喉间,连勉力发出的‘啊啊’之声都轻不可闻。

他一直自恃武功高强,寝殿中并无暗卫相护,只殿外才安排了值守侍卫,此时自己发不出声音,若是谋逆之人进殿来行刺于自己,只怕性命危矣。

他惊怒之下又是一阵恐慌,难道,自己真要死在亲生儿子的算计之下吗?自己逼宫夺位,难道又要被别人逼宫夺位吗?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狂风大作,暴雨倾盆,皇帝于这漫天风雨声中感觉到阵阵惊悚,渐渐陷入迷乱之中。

迷糊挣扎间,一个人影慢慢走近,在他身前蹲了下来,从他腰间摸出一串铜匙,皇帝更知不妙,欲攥住那人,却使不出一分力气。

他迷糊中听到那人按上了殿内一处机关,从机关内取出一个盒子,用那铜匙打开盒子,知大势已去,心内悲叹,软软地倒于地上。

那人从盒中取出天子虎符和数块令牌,轻‘咦’了一声:“奇怪,玉玺怎么不见了?”那人从皇帝身前飘然而过,步至殿外,将手中一块令牌举起,高声道:“皇上有旨,今夜值守侍卫统统撤回宿机处,明日辰时之前,任何人不得在这正泰殿百步之内出现,违旨者杀无赦。”随着他的话音,正泰殿四周人影涌动,不多时所有人便退得干干净净。殿外,黑沉的夜色下,只余遮天的雨幕,似要将这世间一切冲刷得干干净净。

那人得意一笑,回过身来,步入殿内,将殿门吱呀关上,走到皇帝身前蹲下,将他揪起,尖细而冷冽的声音响起:“玉玺在哪里?!”

皇帝眼睛挣扎着睁开一线,模糊中终于看清这人面目,竟是那一直恭谨服侍了自己二十余年的刘内侍。他急怒下轻啊数声,刘内侍伸手点上他胸前一处,皇帝感到可以发出轻微的声音,颤抖着道:“你这乱臣贼子,好大的胆子,不怕诛九族吗?!”

刘内侍听皇帝这话,仰头笑了起来,他尖细的声音在殿内如夜枭悲鸣:“九族?!哈哈,简南英,我的九族,早就让你给灭了,今日再来说灭我的九族,你不觉得太好笑吗?!”皇帝惊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刘内侍逼近皇帝面容,眸中射出仇恨的光芒:“简南英,你可还记得当年你逼宫篡位时,在正华门射杀的震北侯成不屈?!”

皇帝声音颤抖:“你是―――”

“不错,我就是震北侯的幼子。当年你为逼宫夺位,射杀我父侯,灭了我的九族,我因贪玩,当时正离家出走,才逃得一命。我就想着,一定要亲手杀了你,为我族人报仇雪恨。可我当时年幼,怎能与你这当世高手相抗,我想来想去,知道要为族人报仇,非得隐忍个十年八载不可。我思前想后,终咬牙净了身,偷偷地入了宫,将当时宫中的一个小太监暗中杀死,顶替了他。当时你刚入主皇宫,宫中大乱,谁还会在意我这么一个小太监,我就顶着那人的名字在这宫中呆了下来。这么多年,我一步步向上爬,曲意逢迎,终成为了你的贴身内侍。简南英,你想不到吧,你这个天下第一高手,竟然会死在我这个太监的手上。哈哈哈哈,我那惨死的族人们,我终于可以为他们报仇雪恨了!”刘内侍压低的狂笑声带着得意之情直冲皇帝心肺。

皇帝一直在试着提聚内力,可始终没有丝毫反应,心中悲叹,知今夜无可幸免,他哀叹一声:“是辰儿指使你的吗?”

刘内侍笑得更是得意:“是,是你的好儿子指使我这么做的。他只道我是贪图日后的大富大贵,却不知我也是有着自己的目的,我们,就算是互相利用了。”

他面色一冷,用力扇上皇帝面颊:“老匹夫,快说,玉玺在哪里?!”

皇帝嘴角渗出鲜血,此时也镇定下来,恢复了一贯的冷肃神态,声音虽仍微弱,但带上了一丝威严:“逆贼,你妄想!”

刘内侍面容扭曲,扬起手来,正待再度扇上皇帝面颊,殿门被轻轻推开,简璟辰负手步了进来,冷声道:“我父皇,是你能打的吗?!”

刘内侍松开揪住皇帝的手,微笑着站起身,回转头:“王爷倒是来得快!奴才幸不辱命,只是玉玺没找着。”

他将天子虎符和那数块令牌递给简璟辰,恭声道:“王爷,您得赶紧出宫调动兵力才行,迟恐生变,这处就交给奴才吧,奴才一定会将玉玺找出来的。”

简璟辰微笑着接过,和声道:“一切倚仗总管大人了,本王日后绝不会亏待于你的。”刘内侍谦恭一笑,回转身,正待弯下腰再向皇帝逼问。一股大力悄无声息地袭上他的后背,他纵是内力精深,也来不及运功抵抗,眼前一黑,喷出一口鲜血,向前一扑,倒于皇帝身边。一道寒光闪过,他急速翻滚,简璟辰紧逼而上,袖中短剑如雷霆万均,又似映月生辉,将刘内侍逼得步步后退。刘内侍已受一掌,功力大减,数十招过后,终惨呼一声,短剑自他喉间划过,他双目圆睁,气绝倒地。

六九、天谴

雨,扑天盖地,越下越大,狂风将殿门吹得隐隐作响,如同地狱中传出的催命号鼓。皇帝冷眼看着这一幕,冷眼看着简璟辰将短剑上的血迹缓缓拭去,转身走向自己,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微弱:“你果然是所有儿子中最象我的啊!”

简璟辰跪于皇帝身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直起身来:“父皇,请恕儿臣不孝,儿臣也是被逼无奈,还请父皇速告知儿臣玉玺收在何处。父皇若将玉玺交出,儿臣便留父皇一命。”皇帝怒道:“朕要是将玉玺交出来,你岂不是就要弑父了?!”

简璟辰冷声道:“父皇,你不交玉玺,儿臣便只有强行逼宫夺权,你性命难保。你交出玉玺,让儿臣名正言顺登基,儿臣还可以让父皇留条残命,以养天年。”

皇帝沉默片刻,呵呵笑了起来:“辰儿啊辰儿,你还愿意留父皇这条命,倒见得你还天良未泯。罢罢罢,这个皇位,朕迟早是要传给你的。你去将我床头下方那块雕着麒麟的木格用力向下按,装玉玺的机关就会打开的。”

简璟辰慢悠悠地站起来,走到床前,右手轻抚着床头的雕花木格,回头看着皇帝,忽然仰头而笑。

皇帝的心一沉,只听简璟辰笑道:“父皇啊父皇,你就不要指望密慎司的暗卫过来救你了!这警铃,刘公公早已将它割断了!再说,一个时辰前,刘公公奉您的旨意送了一些点心过去,这警铃即使拉响了,只怕也无人能赶过来的!”

皇帝面色苍白,此时,他渐觉体内的毒药正快速渗入所有经脉之中,而且他也感觉到,这毒,无药可救。看来眼前这个儿子,竟是非要将自己置于死地不可。

简璟辰走回皇帝身边,贴近他的耳旁,冷笑着,笑声宛如毒蛇嘶气:“父皇,是你把儿臣逼到今日这一步的。你不要怪儿臣,要怪就怪你自己做得太好,儿臣的武功是你所授,这逼宫篡位,自然也是向父皇学来的!”

他越说越是激动,面容有些扭曲:“父皇,儿臣那般求你,求你将皇姐接回来,可你就是不允。现在又要将那个不知在哪里的野种接回来,父皇,你不觉得你这样做,是要将儿臣逼上绝路吗?!”他忽然伸手指向殿内挂着的清娘画像,恨声道:“那个女人有什么好?让你这么多年念念不忘?!这贱人所生的杂种,你从未见过,竟想着要将他接回来立为太子。父皇,你睁大眼睛看看,我也是你的儿子,皇姐更是你的亲生女儿,为何,你要这样对待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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